初夏傍晚的野球場，對十七八歲的男生有種緻命的吸引力。

放學後，随便一個場地就能肆無忌憚地播撒自由奔放的青春。

當然了，唯一的缺點就是水資源短缺。

艾陽樂此不疲地跟在趙龍藏後面當小尾巴，天越來越熱，他為此斥巨資買了一輛小電動，專門用來買水，被周恒笑話是純純的“水軍”。

不知道為什麼，趙龍藏的其他兄弟對自己都很客氣，就這個周恒哪哪兒都看自己不順眼，心裡總是吃味兒。好在趙龍藏一點兒也不嫌棄他，黑色大機車都不騎了，每天騎着他的小電驢載着他上學，甚至有時候還一起去買水。

後來，趙龍藏的小弟們就不叫艾陽“水軍”了，改稱龍王，他在那位爺跟兒前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啊。

那天下午，趙龍藏穿了一身冷酷的黑色球服，身形矯健，如蛇龍遊走，格外在狀态。

艾陽這個運動白癡看得都津津有味兒，短暫地感受到了籃球運動的美。

隻是趙龍藏覺得艾陽的目光有些癡，怪怪的。更奇怪的是，他又不讨厭這種感覺，身體往往自動做出選擇，以前就是快準狠，一手一個爆扣，現在手腳動不動就整花活兒，一套套的，晃得人眼花缭亂。

他甚至還無師自通，有些明白了兄弟們在女生面前多動症似的打法。當時覺得一群神經病，現在覺得草率了，有點兒爽是怎麼回事？

趙龍藏很快就給出自己合理解釋，那小崽子一定是太崇拜自己了，人小弟看着呢，那他這做大哥的，當然不能掉鍊子啊。

于是打得更狠了。

不斷有人下場仰着脖子往頭上澆水，接着再往嘴裡灌，水消耗得特别快。

周恒再一次下場的時候，箱子裡已經空空如也，他頓時惱怒地瞪了艾陽一眼，沒好氣地兇他：“你瞎啊，水沒了看不見？”

艾陽嘴噘得老長，正要狡辯幾句，趙龍藏撩起衣角擦着汗走了過來，語氣也挺粗野，不過是對周恒：“踏馬水呢，老子嗓子要着了，你磨叽什麼呢？”

周恒立刻暴怒：“問你的小三兒去！”

趙龍藏瞪了周恒一眼，随即擡手扭了扭艾陽的耳朵，“咋了？”

艾陽看他微蹙着眉，渾身汗淋淋的樣兒，頓時有些心疼，“我剛才光顧着給你加油，忘補水了。”

趙龍藏咧嘴一笑：“這有什麼，我和你一起去買。”

艾陽掀開趙龍藏搭在自己肩膀的胳膊，一溜煙兒跑到小電動前騎着就風馳電掣地走了。

趙龍藏擰着眉喊了句：“你踏馬慢點兒！”

很快，打球的兄弟們都圍了過來，一個勁兒地喊渴。

趙龍藏冷淡地瞥了他們一眼，走到籃球架下換鞋，像塊石頭似的無動于衷。

有不長眼的跑到他面前繼續追問：“不是龍哥，水呢？你家龍王也不在？”

“就是啊，龍哥，嗓子要冒煙兒了。”

趙龍藏擰眉淩厲地掃了一圈兒，扯着冒煙的嗓子低吼了一句：“滾，真把自己當少爺了？”

林奇撇了撇嘴，“我們是不是少爺不知道，但艾陽在你那兒是真少爺。”

趙龍藏眉骨頂着堅硬的腦門兒瞪他，林奇随即打着哈哈拉着衆人跑了。

可等了好一會兒，天都快黑了，艾陽還沒回來，這下換趙龍藏急眼了，他打了好幾通電話，都是忙音。

“哎，我說你們幾個，誰還有艾陽的電話，人聯系不上了。”

周恒冷臉扭向一邊，懶得搭話。林奇撇了撇嘴：“這龍王是能随便聯系上的嗎？那擱古代都得放香案，放上一桌貢品去請的。”

趙龍藏扭了扭脖子，壓着眉骨，冷硬又煩躁：“不是剛才喊渴的時候了？”

林奇笑嘻嘻地：“現在不渴了，隻想看戲。”

趙龍藏上下唇快抿出火星子：“你們踏馬······”

這時候手機響了，趙龍藏掏出一看，立刻接了起來。

艾陽覺得自己撞得并不重，就是膝蓋和鼻子出了很多血，看起來吓人。可是對面的小姐姐卻很擔心，非要拉着他去醫院，還要聯系他的家人。

艾陽才不想讓趙龍藏知道，這樣顯得自己笨笨的，什麼都做不好，而且，他們打了那麼長時間球，肯定急需水啊。

“不用了，小姐姐······”

艾陽剛擡起手，小姐姐就眼疾手快地撿起地上的手機怼在他臉上解了屏，映入眼簾的就是趙龍藏的十幾個未接電話······

那是艾陽第一次見趙龍藏發那麼大火兒，眉顫動擰結着，脖子上青筋暴起，“你踏馬豬啊？買個水也把自己搞成這樣？眼睛呢？不要挖了！”

很兇很吓人，看着眼前熟悉的同桌忽然變了模樣，艾陽胸口又酸又澀，他都忘了，趙龍藏可是學校裡見了都要繞着走的校霸呢。

剛才被撞，艾陽沒感覺到有多疼，現在，他覺得比被撞了還疼，疼得他龇牙咧嘴，話說得都哆哆嗦嗦的，“我，我隻是怕你渴着，走得急了點兒。”

趙龍藏還要罵，但瞬間啞了火兒。

頭頂落下寬大的手，男人粗粝的聲音中帶着絲小心翼翼：“疼嗎？哥剛才······哥是緊張你······”

“現在才問我疼不疼······”

艾陽聲音悶悶的，聽着像是控訴，卻很沒有底氣。

他對趙龍藏來說，也不過是個跑腿兒的小弟罷了。

趙龍藏心尖一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