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裡外,挨着114國道不遠。
顧家老宅院内正在清理過年使用的紅燈籠。
秦芝心當年在蘇維爾共産國際大學做教授,回國後被特聘到清北大學做社科學院的院長。遇上文化/動蕩,她幹脆退下來專心享受晚年生活。
她跟幫忙的杜阿姨一邊收拾一邊聊天,忽然聽到外面有急促的敲門聲。
杜阿姨摘下手套過去開門,見到是上回到家裡吃飯的小姑娘,笑着說:“今天放假啦?”
香栀往後看了眼,擠到門内說:“杜阿姨,快快關上門。”
杜阿姨雖然莫名其妙,還是順她的意思把大門栓上了。
香栀見狀松了口氣,她估摸陸建平應該很快會發現自己不見,她在這邊沒别的去處,想也知道跑到這裡找救兵了。
秦芝心穿着青色的長褂襖子,她聞訊過來,看到香栀跑的一頭汗,掏出手帕擦了擦說:“你瞧你,大冷的天這是急什麼?”
香栀指着知青點的方向,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曹香琴的爸媽要接我回去結婚!”
秦芝心覺得這話有些怪,猶豫地說:“可你不就是曹香琴嗎?”
香栀這時候不能瞞,一五一十把陸建平見色起意環環設計說了出來,又将自己不是曹香琴,而是“在老家遭受壓迫逃命出來一時失憶”的胡話說給她。
這是她臨過來前,尤秀和其他女知青們幫她編的。這樣的情況很容易讓人心存憐惜從而伸出援手。
“原來如此。”秦芝心與香栀這點時間接觸,知道這孩子不是個貪财有心機的。更不是故意接觸自己,想要攀附的。
她想了想說:“雖然你不是曹香琴,但曹家夫妻包辦婚姻也不對。而且陸建平咄咄相逼,還給出伍佰元的價格,這不像是誠心求娶。”
杜阿姨在邊上聽的心驚肉跳,當下說:“這哪裡是誠心求娶,完全是以财相逼,不像是下聘禮,更像是買姨太太,花大價錢一刀切。”
秦芝心想到香栀是黑戶,又遭遇這樣的是非,建議道:“省城原來有家女子教會學校,現在改成了省慈愛院,裡面有小孩也有老人,不如我介紹你過去幫忙一段時間?”
香栀哪裡想去那樣的地方,她想去的是顧聞山的部隊啊。
她細聲細氣地說:“秦阿姨,你說你能不能介紹我到114部隊去呢?”
秦芝心怔愣了下,失笑道:“我又不是部隊裡的幹部,無緣無故怎麼能介紹人進去呢?”
香栀垂着頭,想了想又問:“那什麼樣的人能進到部隊裡?”
杜阿姨在一邊插嘴說:“除了當兵的,那就得是軍屬了。軍屬你懂嗎?軍人的家屬。否則軍事禁地,非請勿入。”
香栀琢磨着“軍屬”兩個字,她望着秦芝心說:“是當了軍屬就能被請進去?”
秦芝心安撫地拍了拍香栀的後背:“你如今别想太多。我會問問哪裡有好大夫,你先把你自己的事情想起來再說。到時候,阿姨給你介紹個軍官,你也不怕被娘家壓迫,随軍以後待在部隊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不過現在說這個太早,我先去打個電話聯系慈愛院——”
香栀小巧的鼻子皺了起來,眼睛裡汪着淚花:“不早了,再不過去就晚了!”
秦芝心趕緊拉着她的手,哄着說:“好孩子,有什麼事慢慢說,女孩子家家不要輕易掉眼淚啊。”
香栀緊緊反握住她的手,注視秦芝心的眼眸說:“阿姨,怪我瞞着你。其實、其實我也不想的!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
秦芝心的心咯噔一下,她直覺後面不會是什麼好話。
香栀松開她的手,無聲的淚水從眼眶裡一滴滴滾落,她反悔地說:“還是算了,就讓我跟陸建平那個王八蛋耗一輩子吧!”
“那怎麼行!”秦芝心見她要開門,沖過去攔着她說:“好姑娘别讓我擔心,到底什麼事瞞着我?”
香栀雙手抓着衣擺,有點不确定這招兒好不好使,還有些愧疚,但如同她說的,她如今的确沒有别的選擇。
秦芝心急得拉着她的胳膊說:“你快說啊。”
杜阿姨也在一邊添油加醋地說:“有什麼事你跟你秦阿姨說就是了。隻要不是你理虧,她保管幫你辦好。”
秦芝心颔首說:“你要是有什麼委屈就告訴阿姨,阿姨替你做主。”
得了這句準話,香栀低下頭扭扭捏捏地揉着衣擺說:“阿姨,其實我、我跟顧聞山好上了。”
秦芝心半晌沒說話,怔怔地看了香栀好一會兒,就在香栀以為她會生氣的時候,秦芝心哭笑不得地說:“我太了解我兒子了,他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不是說你不好,是他根本沒這個心思。”
“怎麼沒有呢。”香栀走近一步,小聲說:“顧聞山的心思都在我身上。”
秦芝心無奈地說:“你是不是覺得部隊比慈愛院安全才這麼說?要不然,我讓他給你安排個地方先待着?不過部隊裡頭是不可能——”
香栀看了秦芝心一眼,垂下頭飛快地說了句:“顧聞山胸口有顆褐色的小痣,就在那顆點點旁邊。”
“哎喲!”杜阿姨捂着耳朵,老臉臊得不行,她跺腳說:“你這孩子怎麼什麼話都往外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