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不停蹄趕至宋家,俨然燈火通明。
先将帶來的各項禮物安頓妥帖,後各自歸坐,因霍铮在場,各人皆正襟危坐,生怕哪句話不對頭,觸着黴頭。
一片莊重。
見情境尴尬,宋知韻挑起活躍氣氛的擔子,舉杯邀宋父,臉上笑眯眯的:“昨日升遷,今日壽辰,雙喜臨門。來,父親,我敬您一杯。”
宋懷書第一個捧場,同樣持杯道:“也算我一個。”
宋父摳着酒盅,時刻注意霍铮的動向,但見他配合着起身,也向自己祝酒,忙扶膝站直,賠笑點頭,一飲而光。
霍铮願意給面子,花時間精力應付自己家人,宋知韻不由得不動容。
其實,他這個人挺溫柔細緻的,朝夕相處的一個月裡,幾乎不需要她張口,一應所需全被他提前料理停當了。
他總是說得少,做得多。
無論何時,他都穩若泰山,十足可靠。
有他在,安心不少。
放任心念四處遊走的代價,便是将對霍铮的在意完完全全暴露在衆人眼裡。
猶自未覺間,宋懷書分别和父母換過眼色,三人心領神會,由宋父這個壽星打前陣:“韻兒,我這兒沒什麼要緊的了,你陪霍将軍四處走走,順便消消食。”
宋母默契輔助:“你父親他不勝酒力,明兒一早還得去新衙門報道,我和你兄長送他回去,你替我們好好招待霍将軍。”
宋懷書手快,攙住宋父,沖宋知韻溫和一笑,眉梢卻微微揚了揚。
宋知韻什麼都明白了,無言凝望幾人深入夜色,扭頭詢問霍铮的意思:“我家比不得将軍府,随便走兩步就到頭了。想逛的話,不如咱們去街上轉轉,這個點正熱鬧着呢。”
早晨出門前,雲舒說起長樂街上有刻木雕的,刻人、刻動物都行,成品栩栩如生。
她老早便想去湊湊熱鬧,剛好霍铮在側,再拉他去茶館聽聽有關他懼内的故事,豈非兩全其美。
霍铮一口答應。
宋府離街市幾步之遙,漫步街頭,木雕攤子很快映入眼簾。
“前邊好多人,去瞧瞧。”她踮着腳觀望。
攤位前摩肩接踵,放眼環視,大多是青年男女,偶有小兒雀躍穿行。
宋知韻順手揪着霍铮的衣角,老老實實站到後邊排隊。
霍铮的真面目,坊間百姓鮮有人目睹,故前後之人權當他是哪個貴公子,略打量幾眼,便收回視線,專注自己了。
接連送走幾對男女,離攤位越來越近。
宋知韻悄聲問霍铮:“你想好待會刻什麼樣子了嗎?”
人群擁擠,霍铮承擔起護衛她的職責,以堅實的肩背隔開紛擾,而狹長的眼眸之中,裝滿了她的身影。
“夫人呢,打算刻什麼?”他反問。
清冽的氣息在周身包裹,宋知韻不覺抵觸,反樂在其中。
“表哥家有條大黃狗,生得讨喜可愛,雕它正好。”她說。
霍铮的關注點卻偏了開來,眯眼道:“表哥?”
“是啊。前幾年去表哥家住了小半年,那會大黃剛抱來,大概有這麼大。”她用手比畫示意,“相當親人,别提多招人喜歡了。若不是母親一沾狗毛就渾身起疹子,我也準備養一隻呢。”
正聊着,前面的男子懷抱一對人偶木雕,滿面喜色離開。
宋知韻舉步近前,向攤主說明大黃的各種特征,而後催促霍铮:“你别光站着,倒是跟人家說清楚自己想要什麼樣的啊。”
她的話任何時候都奏效,他道:“能否照着我夫人的樣貌去刻?”
攤主是位六旬老人,聽罷,緩聲笑道:“那須得容老朽為女郎作一幅畫像,二位可等得及?”
霍铮的條件,令宋知韻意外了一瞬,意外過後,喜上心頭。
她抿着嘴唇道:“既然要等,那就多畫一張吧。”
射往霍铮的目光,說明了一切。
攤主意會,請二人到攤位後邊齊肩坐定,自己則取出筆墨專心描摹。
多雙眼睛看着,宋知韻别扭得厲害,多次挪動,欲離霍铮遠些,當然,無不被他出手制止。
煎熬的半個多時辰趨近尾聲,攤主拿來畫像讓她兩人過目。
适才暗中的一次次較勁全然未曾展現,取而代之的是彼此帶笑依偎的畫面。
隻不過,此笑非彼笑——宋知韻是因羞赧,霍铮是為寵溺。
收取定金後,攤主告知,定制大約要三五日的功夫,屆時可自來驗收,如哪裡不合心意,再予以雕琢修改。
兩人沒意見,而霍铮卻另出銀子買下了那畫像,待木雕完成,一并拿取。
沿街繼續前行,前方一家燈籠鋪勾走了宋知韻的視線。
各色花燈,缤紛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