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說新官上任啥來着,好像是火很多來着,反正就是,新來的官兒是個什麼手段咱也不清楚,
至少得在他新任那段時間避避風頭,省得被他盯上,麻煩。”
“喲,老七,你都開始動腦子了?
确實是得在新官兒來那段時間避避風頭,所以,這次咱得多賣點娃娃,一次性賣完,怎麼也得夠一年生活的本兒才行。”
又一道聲音進來打岔,“我倒是在裡面看見個極好的貨色,到時候咱就價比三家,誰出得高給誰,保準大撈一筆。”
幾人讨論得正起勁,坐在車廂中的景赢心一沉。
忽車廂中一小孩上吐下瀉起來,動靜極大,景赢聽見腳步聲朝車廂來,趕緊隐藏好身形。
開門的是個長得五大三粗的絡腮胡子,見狀将那小孩兒提了出去,“老大,這孩子看起來水土不服啊,得早點出手才行。”
小孩臉色慘白,眼中盈着淚珠,哇哇哭起來。
“趕緊就近找個村子扔了,村裡的人兒缺男孩,會買的,我總不可能給他出錢看病。”
一行人立即上路,小孩又被扔進了車廂。
景赢往小孩旁邊挪動,見小孩十分羸弱的模樣,不免皺起眉頭,
景赢觀察到車廂的窗戶并沒有被封死,但是車兩旁都有拍花子在。
景赢想,或許唯一的機會就是趁着馬車駛入村莊的時候跑掉,
而首先,他得讓他們也帶他去村裡才行。
景赢猛地撞起門來,景赢的動靜引起了拍花子的注意,一拉開門,便看見景赢倒地抽搐。
景赢發揮了他畢生最佳的演技。
景赢生平從沒裝過病,但他家巷子旁有家小醫館,他經常在附近休息玩耍,
開醫館的是個年輕人,據說是繼承了父親的衣缽,加之景赢閑來無事也會去醫館打雜,
年輕大夫便會時不時交景赢認一些藥材,他對景赢這樣求學若渴的孩子十分喜歡。
景赢憑着他粗淺的醫學知識,在這裡裝起了有喘鳴之症、先天不足的病人。
幾個拍花子一下子被唬住,景赢咳完一副虛脫快死的模樣,拍花子的頭兒說道,“真是晦氣,怎麼盡他娘的遇到些病秧子。”
頭兒揣摩着景赢的顔色,又說道,“不行,這小子長得不錯,我知道有些大戶人家就喜歡玩這樣兒的,
若是賣去花樓,玩不了幾下就死了,到時候那些臭娘們兒不做我們的生意了,”
頭兒沉吟片刻,“這樣,沿路你們找找附近的大戶人家,談個好價錢,把人賣過去,把這倆單獨關起來,别過了病氣給其他娃娃。”
拍花子打算做一手交易,盡快出貨。
景赢和那小孩被關到了一起,小孩約莫九歲的模樣,臉蛋白嫩嫩的,面色憔悴,哭着對景赢說,
“哥哥,我怕,我想回家,我好怕,我想我爹娘,嗚嗚嗚——”
景赢摸摸小孩的頭,溫聲說道,“别怕,哥哥陪你。”
景赢一邊注意着馬車外的動靜,一邊與小孩閑聊,安撫小孩擔驚受怕的心。
原來小孩叫江遊,是家中幺子,父親是教書先生,母親是繡娘,他和兄弟姐妹一起出門玩的時候,
因為哭鬧着要糖葫蘆,被哥哥姐姐丢下,江遊站在原地嚎啕大哭,這時有人拿着一根糖葫蘆過來逗他,
還說是他哥哥姐姐買給他的,說他哥哥姐姐正在前面等他,叫江遊跟他走。
等待他的當然不是他熟悉的親人,而是面目猙獰的拍花子。
景赢耐心地安撫着江遊,又時刻透過窗戶縫兒注意着外面的風景。
就這樣過了兩天,在景赢焦慮、迷茫、擔心、疑惑、緊張的情緒中,拍花子給江遊找到了下家。
一處僻靜而與世隔絕的小山村。
景赢望着四周連綿起伏的群山,心中生出一種無力感。
但這是最好的機會,跑進山中,拍花子不會找到。
景赢對江遊說,“過會兒你就裝作不想跟我分開的模樣,拉着我一起下馬車,到時候我帶着你一起跑。”
江遊眨着眼,這兩天他唯一信任的人就是眼前的大哥哥,他發自内心的覺得他的大哥哥不會欺騙,江遊狠狠地點點頭。
景赢又繼續說道,“如果有危險,我會輕輕踩你的腳,到時候你就不要輕舉妄動,
如果安全,我會拉住你的手,到時候就要看我的眼色行事。”
江遊頭點得像個瞌睡蟲,景赢原本十分緊張,此時都被他逗笑,景赢眼神堅毅,“放心,我們都會沒事的。”
景圓打斷景赢的回憶,“好了,事已至此,後悔無用,至少如今你對琉春,
不對,江遊還是可以補償的,既然可以挽救,就怎麼都不會晚。”
景赢用一種很複雜的眼光看着景圓,輕聲呢喃,“真的可以嗎?”
景圓點頭,“佛家有言,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又不是故意要丢下江遊的,那隻是意外,誰也不想它發生。”
景赢低頭,忽而輕笑,“但我不是好人,我殺過人,佛祖會給我這種人機會嗎?”
景圓一愣,當即答道,“佛祖又不是瞎子,你殺的是好人還是壞人,他還是知道的。
我上戰場也殺過人,還不止一條。”
景圓眼底發紅,“我親手下令,活活射殺了近一萬邙軍,有時候夜裡驚醒,夢裡都是那片峽谷裡屍橫遍野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