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赢瞧向景圓的眼光忽而變得有些深沉,景赢沉默。
景圓繼續說,“我的夢裡都是冤魂索命,厲鬼複仇,”景圓看着景赢,“除了那些肮髒不堪,我的夢裡便隻有你。”
景圓最後一句說得很輕,景赢依然聽見了,他略帶驚訝的望着景圓。
景圓沖着景赢露齒大笑,故作無事的模樣,“該殺之人,不無辜。”
眼見景赢似又快紅了眼眶,景圓趕緊說道,“你跟我老實說啊,咱第一次見面,你哭什麼呢?
是不是沒吃過好吃的,要不要哥再帶你去吃頓好的?就附近怎麼樣?
瞧上哪家,我帶你去,想吃什麼吃什麼,敞開吃,哥有銀子。”
景圓說完摸摸鼓鼓的腰包,還特意挑眉給景赢看。
景赢又笑着将眼淚憋回去,“才不是,”
景赢頓了一下,那是他第一次殺人,乍然一見到單純無憂的景圓,他很羨慕,很委屈,甚至還有後知後覺的恐懼。
無人知道他那一路晝夜奔逃,枕風食土,心中想的是什麼。
他隻知道,他再也回不去了。
他的少年時光,結束了。
他殺了拍花子。
他不後悔。
他帶着江遊跑的時候,身後的拍花子窮追不舍,為了将消息傳遞出去,
景赢刻意将人留在自己這邊,好制造更多時間讓江遊跑出去給官府報信。
景赢失去了江遊的消息,而他也面臨三個彪形大漢的圍堵。
奔跑,不遺餘力地奔跑,跌倒,爬起來繼續跑。
景赢藏身到樹叢之後,隻露出一雙眼睛,他死死盯住追來的三人。
景赢求生的意志十分頑強,他的目光鎖在三人所持的尖刀上。
他要活着。
景赢隻有這一個念頭,為此不惜代價。
景赢充分利用了獵戶留在這裡的陷阱,他突然主動出現吸引三個拍花子的注意,
眼見拍花子一步步走入陷阱,景赢的心懸到了嗓子眼。
景赢發起攻擊,表面上想要去奪拍花子手中的尖刀,實際卻将兩個拍花子引入了圈套,
景赢來不及再多設防,趕緊去拉藏于樹背後的繩子,
“唰——”一張巨大的網從樹葉鋪就的泥土草地騰空收攏,将兩個拍花子牢牢束縛在裡面。
另外一個拍花子見狀朝景赢砍來,景赢側身躲過卻避閃不及,
他這幾天東西吃得很少,奔跑又一直在消耗他的體力,景赢覺得自己已經快到身體的極限了。
景赢左臂被刀鋒劃傷,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他的頭上冒着豆大的汗珠,唇色慘白,
他瞥見地上有剛才那兩個拍花子被網住時漏下來的刀,
景赢眼色一暗,直直朝拍花子撞去,硬生生抗住拍花子砍的又一刀,在那個瞬間景赢也已經撿起來了地上的尖刀,
他下意識将尖刀往上一捅,滾燙的鮮血濺到了他的臉上,沾上了他的唇齒。
溫熱的,鹹的,惡心的。
景赢雙眼圓睜,他擡頭看去,拍花子長得比他高一倍,他剛好刺進拍花子腹部正中的位置,
景赢見拍花子右手又已經揮舞起來,當即拔出尖刀,又再次狠狠刺了進去。
他将拍花子捅個對穿。
景赢放任那把尖刀留在拍花子體内,拍花子神色痛苦而猙獰,當即揮着尖刀朝景赢亂砍一通,
景赢連連後退,他的神智還未徹底回歸,腳底卻已經踩到了又一把尖刀。
你死我活,那你,就去死好了。
景赢彎腰撿起刀,一邊躲避因受重傷而流血不止的拍花子,一邊找機會給他緻命一擊。
眼見拍花子動作遲鈍,景赢猛地跳起,毫不猶豫朝拍花子心髒刺去。
身邊景圓又打斷了景赢的回憶,“我問你話呢?你是咋滴不想理我是不是?”
景赢擡眸看了四周一眼,此地是一處客棧,二層樓樣式,他和景圓正坐在一樓大廳,
旁邊是點頭哈腰笑呵呵的店小二,面前是被忽視而擰着眉頭的景圓。
景赢掃了眼店小二拿來的餐冊,點了幾個他和景圓都愛吃的菜色,又問景圓他方才說到哪了,
景圓忍住翻個大白眼的沖動,答“你已經點完了,我還說什麼。”
當夜,景赢翻上客棧的梁檐吹風,明月隐去大半,殘存的一點月光不冷不淡地撒向大地,
景赢望着遠方一片漆黑,神色缥缈,似神遊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