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赢一邊旁觀仵作驗屍,一邊暗自對比死者身上的傷痕,他不免高看一眼這仵作,
景赢以前曾随景策親赴現場查案,是以他亦通曉驗屍之術。
這仵作沒有認定死者是失血過量緻死,而是再三檢驗屍身,
用皂水一點點清理死者身上的髒污,再用燙好的梅餅檢查死者生前是否曾遭受過毆打,
最終排查到死者心竅上有一處微不可見的針孔大小的傷口,由此确定了死者的死因,
生前未遭受毆打,但是死者生前被人用兇器襲擊,全身傷口多達三十七處,
在兇手對死者足足施虐三十七次以後,才用銀針大小的武器刺進死者心竅,
殺死死者,這不是一般的兇殺方式,更近乎于虐殺。
景赢眉頭蹙得更深,兇手洩恨完畢才給死者解脫,也就是說,
死者在生前活活忍受了兇手三十七次攻擊,為什麼死者沒有大聲求救?
就算不能求救,身體的劇烈疼痛也定然會使死者發生痛呼聲,
這裡雖然隻是東宮的偏僻角落,卻并非人迹罕至,如此殘忍的獵殺行為,為什麼周圍沒有一個人注意到?
而且為什麼死者會嘴角帶笑?
身上分明劇烈疼痛,為什麼死者也沒有面容猙獰,反而會露出微笑?
李輝所說的那隻貓,如果死者也見到了,為什麼死者也沒有絲毫驚訝和恐懼的情緒?
在宋三春死亡最後一秒,她到底在想什麼?
景赢将目光移向了發現屍體的第一人,一個叫李輝的馬夫,
李輝相貌庸常,皮膚黝黑,個子瘦小,他瞧着那具屍體,神色很是哀傷。
景赢察覺出李輝的悲傷中還有許多複雜的情緒,于是他開始詢問李輝,
“你為何到此地來?死者宋三春與你可熟識?在我們到來之前,你不曾移動過屍體吧?”
李輝輕輕顫抖,眼眶浸滿淚水,兩眼中卻有驚慌逝過,“我是來找阿春的。”
李輝稍微背過身,躲避景赢探尋的目光,他哭得不能自己,用袖子擦拭眼淚,說道,
“我知道她日常在這裡喂貓,她往日都是在這個時間點喂食,我便想來找她說些事情。”
景赢挑眉,似終于分出李輝的複雜情緒,刻意質問道,“你喜歡她?
可是她拒絕了你,是以你惱羞成怒,利用近來的謠言将她殺死,再來報案,對是不對!”
李輝猛地搖頭,“我沒有!我沒有殺死阿春!”
李輝聲音陡然提了上去,甚至有些尖刺,“我是喜歡她,雖然她看不上我,但是我不會殺死她!
我怎麼可能會殺她呢!我喜歡她都還來不及!”
景赢面無表情,似一尊冰冷的雕塑,“既然你口口聲聲說喜歡她,為什麼還要拿走她身上的錢袋子呢?
很難不讓人懷疑你是殺人奪财。”
景赢注意到宋三春的腰間松松垮垮,似有拖拽過的痕迹,通常腰間都别着錢袋,
是以景赢刻意刺激李輝,就是想知道李輝是否有偷過死者的東西。
李輝瞬間大汗涔涔,眼光四瞟,一副蛇眉鼠眼的表情,剛才還振振有詞,此時卻一下子就萎靡了,
李輝下意識捂了下後腰,景赢眼皮都不曾動一下,直接朝周圍的衙役說道,
“搜他的後腰。”
李輝掙紮幾番無果,而搜身的衙役果然從李輝身上搜出了一個淺灰色勾紅線的錢袋,錢袋裡有十兩碎銀,
景赢看李輝一眼,“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景赢固然不相信李輝會因為十兩碎銀用這樣殘暴的手法殺害宋三春,
但是景赢怕李輝為了掩飾自己的罪行,而改動了現場布局和死者死狀,現場稍微有所更改,都會導緻他們查案的方向走偏。
這是景赢不能容忍的。
李輝果然老老實實交代了前因後果。
原來,李輝愛慕宋三春而不得,知道宋三春有喂貓的習慣,特意候在宋三春來回的必經之路上,想對她告白,
李輝還是有幾分羞怯,親眼見到宋三春進去喂貓,也不敢跟上去,一拖再拖,李輝想等到宋三春出來之後再說。
沒想到李輝左等右等,就是不見宋三春出來,他覺得奇怪,就找進去,沒想到看見了宋三春的屍體。
據李輝說,那時候的宋三春就已經死了。
李輝吓得肝膽俱裂,他瘋狂大叫,又乍然見到了一隻在宋三春屍體旁打轉的野貓,
那貓兒生得别具一格,頭頂一簇火,四腳全黑,身子卻全然雪白。
李輝沒見過這種貓,那貓兒沖他呲牙,李輝連滾帶爬就跑了。
跑到一半,身後傳來一聲刺耳的貓叫,李輝内心天人相鬥,最終他扭頭回去,
卻已經沒看見那隻貓了,李輝瞥見了血河裡的宋三春,還有她腰間露出的錢袋。
李輝是馬夫,還是太子府裡的馬夫,若他是個勤勤懇懇的老實人,他會存下很多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