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才被關上,景圓卻并未動,而是聽着小二的腳步聲走遠以後,從門窗上開了條縫,景圓暗自觑着一樓的情形,
從這間房正好可以看見那三人随身帶着的長條包裹,看起來包裹裡像是裝的盒子,因為包裹的外形看起來四角方正且堅硬。
景圓關上了門,見景赢正在收拾行李,連忙止住,
“這客棧裡的人怪怪的,還是先别換衣服,再走至走三天就到封州的府城洗花城了。
我先去弄點吃的,然後再給你熬藥,你吃了好好睡上一覺,先休息。”
景圓話音剛落,樓下卻突然響起刀兵相接的聲音,景圓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景赢亦頓住了手上的動作,在床沿坐下,凝神聽着一樓的動靜。
景圓岔開話題,關切道,“這頓怕是又要晚些吃了,你還受得住嗎?”
景赢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嗯,比前幾日好多了。”
一樓兵戈相向的聲音還未停止,景圓又與景赢開起玩笑,
“你聽,碎了一地的盤子,斷了不少于二三十根凳子,折進去七八張桌子,這掌櫃有得索賠啊。
你猜是仇殺,财殺,還是買兇殺人?”
景赢屏息想了一瞬,“他們不像是專業的殺手,殺手講究速戰速決,一擊緻命,
而且僞裝毫無破綻,但是那三人看起來就破漏百出,随身背着殺人的工具,眼神更是沒有遮掩。
若為求财,這纨绔雖然富有,但是身邊打手衆多,并非是良好的劫财對象,
而且如果隻有他們三人搶劫的話,以少戰多,他們不會選擇在這個寬闊到一眼望盡的客棧中劫掠,除非客棧就是他們開的。”
景圓搶話,“那就是仇殺咯?”
景赢略微思索,“缺少仇殺的證據鍊。”
一樓的戰鬥也在此刻結束,一嚣張的聲音叫嚣道,“就你們三個也想殺小爺我?也不睜大你們的狗眼看看,小爺我是誰!
一群賤民!反了天了!竟敢來殺我!
來啊,把他們仨給我吊門口去,捆緊了。”
景圓推開個縫隙,見那三人已經被纨绔的打手拿下,像捆麻花一樣被捆起來吊門外的屋檐上了,
客棧掌櫃奔出來求饒,說影響生意,纨绔一聽,笑樂,
“爺在這兒吃飯是看得起你,你什麼東西!怎麼?還是你也想吊上去玩玩?”
掌櫃的臉色瞬間白了,跪下來求饒,纨绔見掌櫃痛哭流涕,不免好笑,
屋檐外的三人凍得直抖擻,頭發和眉毛上都巴上了白色的雪沫兒。
景圓關門,坐到景赢身邊,“救嗎?
雪越下越大,若是他們挂那兒,定然活不過今夜。
若是救他們,說不定可以從他們嘴裡套話,如今的封州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就景圓和景赢一路走來,離封州越近,衣不蔽體、饑寒交迫的流民就愈多,
三五成群,眼神空洞麻木,或躺在路邊,或蜷在破廟野地,或步履蹒跚正在趕路。
景圓由最開始的震驚、到憤怒,最後轉變為悲哀,封州是大燕最為富庶的幾個州之一,地理位置亦是得天獨厚,
在這個被世人稱為人間安樂窩、文人朝聖地的封州,竟然有那麼多衣食不足、勉強活口的百姓!
這可是封州,不是秦州那種窮鄉僻壤!
景圓嘗試詢問那些流民,他們怎麼會淪落至此,是家中遭災嗎?
那些流民個個卻避之不及,畏畏縮縮,全然不敢回答景圓的問題,甚至甯願不要景圓免費提供給他們的膳食。
景圓從那些流民的眼中看見了深深的畏懼和戒備。
是那種無人關注你,但你也不敢在背後搞絲毫小動作的畏懼。
是那種多次被打壓、被欺騙後的麻木,是信任被徹底碾碎後的戒備。
景赢輕輕點頭,他虛渺的目光穿過景圓,似看見了被挂在客棧門前的三人。
景圓提刀而出,将刀扛在背上,擺出一個潇灑的模樣,挑着下巴,朝一樓吼道,
“門口的人我要了,有意見嗎?”
一樓的纨绔擡頭,雙手叉腰,氣焰嚣張,“你什麼東西!你跟他們那些賤民一夥兒的嗎!
來人啊,給爺剁了他的手!”
景圓俏臉一黑,他最讨厭誰動不動就威脅剁他身上的物件了!
跟夢裡的高钊一模一樣!什麼東西!
景圓利落的跳到一樓,已然展開了攻勢,長刀一橫,刀光凜凜,殺意已現,
朝纨绔處劈去一道淩厲的鋒刃,驟然間纨绔身下的凳子就被劈成了兩半。
纨绔的腰帶亦瞬間斷落,褲頭直直墜到地上,露出了兩條光溜溜的大腿。
纨绔掩面驚呼,圍繞着纨绔的奴仆趕緊将纨绔圍成一個圈,密不透風。
多餘的奴仆想沖出來阻攔景圓,卻被景圓煞有其事的聲勢一吓,全然隻有假動作,不敢真上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