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赢此次沒有以大理寺評事的身份來到封州,事實上他一直對外稱病,且稱自己宿在家中休養。
景策也幫着打掩護,景策初初知道景圓的打算時十分惱怒,
景赢又對景策講起許多案情相關的事情,景策雖愁眉不展,卻已然松了口子。
而在景圓的計劃中,景赢是以男寵的身份陪在他身側的,
一來景赢可以幫景圓打掩護,當旁人為景圓精心設計美人計時,景赢的存在就可以破壞對方的計劃。
二來,這也能滿足些許景圓的私心,當然,某人不會承認。
景圓下樓催菜的時候,那纨绔又找上門來,且自報姓陳名珍,家父通判,他要給景圓一個好看。
景圓這次毫不遮掩身份,更為自己編造了因他初來乍到、想要博一個好官聲、才對陳珍大打出手的理由,
景圓此後兩三下就和陳珍拉近了關系,不多時二人就稱兄道弟。
景圓嬉笑着想要端飯菜上去,陳珍是時拉住了景圓,“那是你相好?何必這麼慣着他?連吃的都要你端?
春風樓裡比他善解人意的倌兒多的是,縱容他拿喬,以後有你苦吃的。"
景圓扯扯嘴角,胡編亂造起來,“但他實在合我心意,你說那春風樓的倌兒,難道還比得上雲京城的醉雲煙?
我家這位,姿色個頂個的,再說,”
景圓湊近陳珍,悄聲說道,“我家這位可不是小倌,是我好不容易拐上手的,正兒八經的讀書人,我哪裡敢對他不好啊。”
陳珍眼眸一亮,看着景圓連連鼓掌,“兄弟你能耐啊!”
景圓揮手,淡笑,“不值一提。”
景圓端着飯菜上去了,景赢病情有些反複,頭昏昏沉沉的,
所幸景圓端上來的都是清淡素食,沒有一點葷腥,景赢勉強支撐起來果腹。
景圓一邊吹着清粥,一邊喂着景赢,景圓說起方才和陳珍的事情,“我們這一路可以和他一起去洗花城,
他聽見我是新上任的護城司副司使後,當即轉變了态度,還邀請我參加正月初三的冬日宴。”
景赢安靜地聽着,景圓又說道,“這冬日宴是他們封州的一大特色,
到那一天,整個封州城裡的達官顯貴全都會去,你猜舉辦地點在哪裡?”
景赢掃了景圓一眼,“三佛縣。”
景圓嘿嘿一笑,“對,舉辦人正是徐邈的恩師陸淌,”景圓又喂了景赢一口,
“其實就算陳珍不邀請我,我也是有資格去的,不過是現在他賣我一個面子罷了。
你說陳珍吧,看上去像是個纨绔,但是他也不傻,挺有政治覺悟的,我瞧着,跟我以前還挺像的。”
景赢卻直視景圓的眼睛,一本正經地說道,“你和他不一樣,你沒有為害鄉裡、欺男霸女,草菅人命。”
景圓心頭微微一熱,又不要臉的湊上去,他和景赢挨得很近,近到景圓能瞧見景赢吹彈可破的白皙肌膚,
能看見景赢輕輕顫抖的睫羽,能聞到景赢身上若有若無的香味。
景圓嘴上說着霸道的情話,耳根卻微紅,“誰說我不想,我想霸占你。”
景赢沒有閃躲,僅垂下眼睑,眼底留下一片濃密的陰影,撓得景圓心頭癢癢的。
景圓隻當景赢害羞,于是又坐回原位,正經說道,“我去看看藥好沒有,過幾天可就是一場硬仗,身體不好怎麼行?”
直到景圓走遠,景赢才擡頭看着景圓的背影,眼底一片茫然之色。
自打景圓回京以後,景圓的變化就困擾着景赢,何以一個人會發生改變?
按照道理來說,景圓的人生從來一帆風順,一點波折也無,怎麼會突然就發奮圖強了呢?
到底問題出在哪裡?
景赢隐隐猜到,景圓有事情瞞着他和景策,而且絕非小事。
景赢說不清楚自己現在對景圓是什麼态度,景圓就像一團炙熱的火焰,
他的愛意來勢洶洶,無時無刻不在炙烤着景赢,逼迫着景赢去正視景圓的情意。
但是,景赢很迷茫。
景赢的心很亂,他不知道怎麼應對景圓,便隻能裝作沒事人一般,
但是他們彼此又對這件事心知肚明,彷佛懷揣了一件為世人所不知的小秘密。
他們二人日益親近,隻是越親近,景赢便越不知所措。
他習慣了被人愛慕,但是他從來不曾愛慕過誰。
他習慣了和旁人保持一定的安全距離,所以他從來不知何為親密無間。
自從桑绻死了,也帶走了景赢對這鮮活人間的興趣。
景赢活着,不為自己。
景赢還沒想好接納一段感情。
還是一段注定為世俗不容、為偏見詛咒、為親緣束縛的感情。
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