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言珠對徐莊,是深惡痛絕,有時候我都在想,徐晃是怎麼生出來的,
後來我終于知道了答案,徐晃,是言珠被強、奸後生下的孩子。
言珠對徐晃以及徐家人的厭惡完全不曾遮掩分毫,但是她厭惡沒有用,
言珠到底不是在言家了,而且言家的未來還得靠着徐家多扶持。
其實很後面,我才意識到,徐莊是曾經喜歡過言珠的,不然他不會在言家危難之際主動去幫言家的忙。
隻是,那些喜歡全部都被言珠對他的厭惡消耗掉了,日複日,年複年,他們兩個互相折磨,終于淪為一對怨侶。
明明如此憎惡彼此,卻還是創造出了徐晃這個怨念和仇恨的産物,
徐晃自出生,便不曾被他的父母所期待,甚至,他們都希望徐晃不曾出現在這世間。”
徐莊摸着心口,似感覺到心口處密密麻麻地疼痛,他知道,
他體内徐晃的意識開始在掙紮着複蘇了,徐莊将異樣的感覺壓下去,又繼續說道,
“雖然言珠将徐莊拒之門外,但是喝酒發瘋的徐莊是沒人敢攔的,
徐莊醉酒後便會對言珠拳腳相向,這是但凡在徐家待久一點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言珠很喜歡穿紅衣,但是自她嫁入徐家後便沒再穿過一天,可是徐莊喜歡啊,
在他對言珠為所欲為的發洩恨意的同時,也會糾正言珠所有的行為。
徐莊将言珠所有除紅色的衣服都燒了,更直言,若是言珠不想穿紅衣,便幹脆以後不穿衣服,
言珠到底是大家閨秀,怎麼可能幹出那樣的事情。
捏着鼻子,咬着牙,言珠最後還是穿上了紅衣,各式各樣的紅衣,那時的言珠,真是美極了。”
徐莊說到此處,眼神懷念,他是徐晃壓抑在最内心底的一抹欲望,醜陋不堪,嗜血殘暴,
但是,除了這些醜陋的東西,還有那麼點美好,是徐晃内心對親情的渴望。
尤其是,徐晃對母親言珠的愛——每個孩子,都對母親懷着最原始的愛意。
景赢适當打斷徐莊的回憶,“你見過桑洛?”
徐莊對景赢的打斷有些不高興,但是觸及景赢那張和桑洛有些相似的面龐,又說道,
“言珠經常畫畫,她将畫都藏起來了,但最終都被我找了出來。
她畫的都是桑洛,所以我見到你的時候,非常驚詫于你和桑洛的關系,
你之前猜得不錯,這才是我最終沒有殺死你的原因,而現在,該你解釋了。”
景赢微抿唇角,“民間有句俗語,外甥像舅,就是這麼簡單。”
徐莊似恍然,“居然是這麼簡單的理由,呵呵,
那你應該很好奇桑家當年的事情吧,彼時的言珠也很好奇,她也的确找到了些東西——”
景赢呼吸一斂,徐莊繼續說道,
“雖然她在徐家的日子不好過,但是她為着她的情郎,卻一直堅持活下去,并且她還想要以一己之力為她的情郎翻案。
結果當然是沒成功,她還被滅口了,反正,她的死至今都是一個謎,
我隻知道,她那天跟随徐莊進宮去參加宮宴,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徐家過了幾天才宣布了她的死訊,并且說她是病死的。
呵,我最開始以為你們至少會查到些什麼有用的東西,沒想到啊,
你們知道的還沒我多,我手裡是有些證據,但是景赢,
我想要知道言珠在那場宮宴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又是怎麼死掉的,
我知道了我想要知道的東西,我才會把那些東西交給你,這是很公平的交易。”
徐莊話盡于此,卻是一個字也不再多說,沒多久,小鳳兒這個人格又鑽了出來,
景赢實在是無法消受小鳳兒那崇拜的眼神,隻好拉着景圓離開。
景赢回去這一路心亂如麻,心中沒有半分清淨,
景圓也一路沉默,他雖然一直在旁觀徐莊和景赢的談話,但是他知道,這件事的起因是徐邈。
景圓懷疑,徐邈那個老頭子在臨死之前給他們挖了個大坑,巨大的那種,
言珠怎麼死的,和宮宴有關嗎?宮宴上有誰?言珠發現了什麼?誰殺了她?殺人的和桑闳一案有關嗎?
諸如此類疑問,全是徐邈想要他們去查的,或許是徐邈那個老頭子在臨死前還想坑他們也不一定。
景圓明白,因為是永承帝滅絕了徐、陸兩家的後路,是永承帝要他們全族淪為奴籍,
所以徐邈想借景圓的手去報複永承帝,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回到言珠這個故事,景圓知道,徐邈可能就是從言珠的死推敲出來永承帝和陸淌之間的勾當,
但無論是永承帝還是陸淌,二者都是老奸巨猾之輩,彼時的徐邈都找不到任何證據去證明他自己的猜想,
如今景圓他們再想去找,隻怕更困難——畢竟中間隔了這麼多年,什麼把柄和證人不能被他們清理得幹幹淨淨?
景圓猜到前程渺茫,但事情真開始籌謀,能夠推進下去的難度卻還是超出了想象。
深夜,景圓細細思索他已經預知到的夢境,從中梳理出未來的時間線:
因唐家蓄意陷害景赢放走徐晃,導緻景赢被抓入大理寺,而後唐家借機發難,
指責景策在辦理襄州紅衣連環案時處置不當,有刻意放走殺人犯徐晃、讨好徐邈之嫌,自此景策入獄。
景策被針對的本質是因為陷入了趙、唐兩黨的黨争,也即太子黨和洛王黨的皇位之争。
景策在入獄之後卻被人毒死,自此紅衣案成為一樁死案、懸案,
但是永承帝仍然追究了景策在辦案過程中的不當之處,于是景赢和景圓淪為奴籍。
而在這之前,發生了兩件事。
第一件,因夢中的墨合玉殺人案罪證确鑿,墨家被他下水拖累,加之墨柘身體不好,
或許那時已經病亡,導緻景赢在淪落為奴時無法從墨家得到任何幫助。
第二件,在遙遠的秦州城,顧誦帶領的顧家軍正在經曆一場生死之戰,
巫馬歇狼子野心,手段狠厲,從大燕版圖上硬生生撕咬下三座城池,而這一切的背後有蕭罕的影子。
因為顧家軍的全軍覆沒,遠在雲京養老的顧現或許備受打擊,又甚至如同墨柘一般病亡,
最終,景圓失去了他本來可以求助的親族顧家的幫助,隻能任人魚肉。
此兩件事情之後,景赢被高钊順理成章地針對,高钊将景赢投入花樓受苦,
而景圓也被弄斷腿,彼時的高钊應該如現世一般得勝歸朝,風頭無兩。
有多久長的時光景圓暫時不得而知,但是景赢後來又被高钊束縛高閣之内,連同景圓一起。
值得一提的是,景赢并沒有像景圓一樣沉淪在痛苦中,他一直在積極的和高钊和蕭罕作鬥争。
首先,景赢和高陸岑結成同黨,他二人在高钊背後意圖生事,雖不知道生了何事,
又不知何種緣故,最終高陸岑身死,而景赢也被高钊進一步折磨。
但是景赢沒有放棄,景赢又搞出了第二件事,也就是連同封州起義軍一起造反,無可奈何的,也失敗了。
這次景赢徹底惹怒了高钊,高钊給景赢喂下以阿芙蓉煉成的能使人喪失神智的藥物,最終果然使得景赢迷失。
在景赢迷失前後的這段時日,外面發生了很多事情。
以陳介為首的一幹人等在雲京興風作亂,尤其是趁着高钊起兵去封州剿滅起義軍時,葉安殺死了太子高旭。
等高钊終于将宋無等人一網打盡、得勝回朝後,才發現他親愛的兄長已經被人害死,
甚至整個東宮都彌漫着妖鬼言談,輿論直指太子德不配位。
高钊經受景赢的背叛和高旭的慘死,決心向洛王一黨複仇,是以有了夢中徐唐兩家的覆滅。
高钊被陳介那夥人誤導,認為是徐家的背叛導緻太子的死亡,
于是高钊亦利用封州陸淌的事情撅起了徐家的根基,使得滿朝嘩然。
但這還不夠,高钊劍走偏鋒,不僅調回了自己在青州的兵,圍困京城,更直接封鎖了洛王府和唐家,
利用僞造的徐家指認唐家的假口供将洛王以謀逆罪處斬,唐家更被高钊誅殺殆盡。
而後永承帝中風駕崩,高钊登基,卻因行事狠厲被斥為暴君。
這個時候,景赢又出現了,以一副全然恢複神智的狀态出現。
景圓沒有忘記蕭罕這個在這些事情中若隐若現的人物,
他記得,景赢曾經在蕭罕的府邸呆過,或許景赢的清醒和蕭罕有關。
總之,依着景圓對景赢的了解,景赢一直在高钊和蕭罕之間斡旋,或許是因為景赢有對付他二人的心思。
景圓猜測,景赢恢複神智後,又繼續展開了他的報複,所以景赢才會被指為妖言惑衆的妖物,被蕭罕以清君側的名義起兵造反。
可是那般天下混亂的局面,是景赢想要看到的嗎?
景圓覺得,景赢就算再恨高钊和蕭罕,也不會讓這人間變得生靈塗炭。
哪怕景赢有順勢而為之心,卻也無金戈鐵馬之力。
真正拽着這天下棋局的兩端的,是高坐帝位卻為君不仁的高钊,和狼子野心卻假仁假義的蕭罕。
最終究竟誰輸誰赢呢?
景赢和他,又落得個什麼結局?
景圓愁眉不展。
他記得,在高钊登基之後,在景赢尚未恢複神智之前,他就已經被高钊閹了,淪為一個太監。
以那時景圓的心性和閱曆來說,那樣的挫折他根本不可能承受得起。
而在景赢恢複理智之後,看着那副模樣的景圓,又會是何種心情?
景圓心下惘然,看來,終究不會是什麼好結果。
阿赢,我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