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這位皇兄不這樣想。
高钊皺眉,他們這對兄弟,十數年分隔兩地,本來以為重逢會是喜事,卻忘記了時移世易,對方已經面目全非。
宮廷裡的鬼魅人心,朝堂上的魑魅魍魉,一切的一切,都讓高旭變成了高钊最熟悉的陌生人。
三位皇子間的暗流湧動并不在景赢的關注之中。
景赢隻目不轉睛地盯着騎在馬上的蕭罕,面露疑惑,竟然是他?
景圓因着夢境的關系,早就對蕭罕很感興趣,是以此時也盯着蕭罕不放。
蕭罕感覺到兩道灼熱的視線,下意識尋着視線找去,卻在瞧見景赢那一刻露出細微的詫異,詫異轉瞬即逝,很快被嘴角的微笑替代。
景圓順着蕭罕的視線看過去,正好見到蕭罕和景赢四目相對,一副情意綿綿的模樣。
景圓的心蓦地一慌。
景圓穩穩心神,蹿到了景赢旁邊,故作親密地湊到景赢面前,刻意站了一個能遮擋住蕭罕視線的位置,
景圓臉上綻放着大大的笑容,拉着景赢的手邀請景赢過會兒陪他遊園,又說了些許俏皮話逗景赢開心,
景圓見景赢果然沒再往蕭罕方向看去,心中的大石才稍稍落地,他實則很想詢問景赢關于蕭罕的事情,
但是景圓害怕洩露太多引起景赢的懷疑,之前他半夜說夢話,就已經被景赢懷疑,
如果他又扯蕭罕的事情,難免景赢會覺得景圓對他的掌控欲太過。
景圓回頭與景赢并肩而立的時候,蕭罕和蕭如玉已經下了馬,正和前面那三位皇子寒暄。
以景圓的視角看去,那五人被衆人團團環繞,四周擠滿了黑壓壓的人群,各個卑躬屈膝,俯首帖耳,
而最中心的五人,形貌逐漸看不真切,聲音也漸漸遠去,卻是唯一昂首挺胸、鶴立雞群的存在。
權勢,果然美麗。
景圓心中暗歎。
待那五人漸行漸遠,景圓和景赢才獲得單獨活動的時間,二人繞着護城河邊繞着圈,
景圓一邊陪着景赢欣賞風景,一邊開始試探景赢關于蕭罕的事情。
依照景圓的猜測,唯有景赢外出遊學的時候,他才有機會結識高钊和蕭罕,畢竟其餘時間,他們二人被緊緊綁定在一起,
如果景赢身邊出現與他關系親密的其他人,景圓早就注意到了。
是以景圓終于問起了這個話題,
“阿赢,你在遊學這兩年,都去過哪些地方,我好像都不曾聽你提起過。”
景赢嘴角的笑容淡去,望着悠悠的藍天,神色中有些怅然之色,
景赢并沒有回避這個話題,實則他也想與景圓傾訴。
景赢從最初離開襄州談起,談及他一路行俠仗義,
雖然日子過得一般,也總是風塵仆仆地在趕路,但是他也見識到了大燕各地的風土人情。
景赢在談論這些事情的時候嘴角的笑容又恢複了應該的弧度,
不過,凡事都有如果,景赢的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一下。
“我那時太想要去見識塞外的烽火人煙,到青州城的時候便出了大價錢雇傭了一夥镖師,
然後我們一行人就騎着駱駝出了青州城。
青州之外乃是西涼國的邊境,方圓數百裡皆是一片荒無人煙的大漠,
我本來就沒打算深入大漠之中,隻是當時運氣太差了。
大漠跟我想象得完全不一樣,所以最開始我挺興奮的,光是見着漫天的黃沙都覺得很有意思,
不過才第一天晚上,我的興奮就開始遞減,夜晚太冷了,雖然我帶夠了衣服,但真的有種挺不過去的感覺。
而且翌日,我們就遭遇了一場大型沙暴,”
景赢說到此處,突然頓住,眼中似有星光流逝,景赢微微别開臉,繼續說道,
“我們騎着駱駝狂奔,最後丢盔棄甲,隻求自己能逃過。
我還記得那日,呼嘯的狂風刮過我的耳郭,然後我一回頭,
就看見了遠處巨大的黑色漩渦,像從地底生起,又直通天幕,那漩渦裹挾着風沙黃土,聲勢滔天,
而且它離我們越來越近,那漩渦也越來越大,我覺得我的耳朵都快要被震碎了,
整個大地都在顫抖着,那東西就像是一隻永遠不知餍足的怪物一般,所過之處,寸草不生,沒有例外。”
景赢說着,閉上了雙眼,輕輕歎出口氣,劫後餘生的感覺并沒有世人想象中好,
事實上,景赢都不記得自己怎麼活下來的。
總之,在景赢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就已經身處軍營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