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知覺的婦人在凳子上背對他而坐。
燭火之下黑黢黢的,讓人心中發緊。
他悄然起身,雙手成爪,慢慢靠近她。
一步,兩步,三步……
“我殺了你!賤人!”
他從背後一把掐住婦人的脖子,雙手的青筋暴起,面目猙獰如同野獸,雙目赤紅。
“呃……救……”婦人臉憋得通紅,雙手試圖去扳開他的手,喉嚨裡擠出呼救聲。
砰——
窗戶被高闊一腳踢開,碎渣崩得到處都是。
趙貴被吓了一跳,下意識松了手,被掐住的何氏立即得到了解放。
恐懼讓她顧不得慶祝死裡逃生,而是一把抱住眼前穿着官服的黑膚男子的腿呼救。
“救命……”
高闊側身閃過,一把将門打開。
破碎的窗戶灌入呼嘯的冷風,又從打開的門裡逃竄出去。
滿室都是穿堂而過的寒風。
宋望朔大步邁了進來,臉色比冬日夜裡的霜還要冷上幾分。
“你在心虛!”
他淩厲的眼神如電一般,趙貴渾身一抖,癱軟在地,渾身失去力氣。
眼前之人,雖然看着像個文人,可是渾身的氣質卻如同武人一般,十分懾人。
“你……你們是誰?”
“大理寺辦案!”高闊站在宋望朔身旁,一臉兇惡之像。
幾人早就商議好,要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宋望朔開門見山:“趙貴,你用白錢豆給董氏下慢性毒!是還是不是!”
趙貴竟然反應了過來,緊緊閉着嘴不回答,額頭的冷汗一顆顆滴了下來。
灌進房間裡的風愈發大了,攜來的寒氣讓他打了個冷戰。
一旁哭鬧的何氏一下呆住了。
宋望朔自顧自地說道:“正月十五那日,你悄悄給你孫女下毒,又讓收買好的道士去告訴你女婿以爆竹驅除病氣。在他把爆竹放好後,你就把自己制造的黑火全部放在了那裡。之後,趁着董氏去院子裡照顧孫女的時候,你叫戴書興去了你的院子。他在院子裡等你,而你,放了一把火。爆炸引來了戴書興,他想進去救人,卻被你背後襲擊。你拿刀捅傷了自己……這時候,金吾衛來了……”
作案過程被叙述得如同他真實所見一般,堅定的趙貴有些動搖了。
他偷偷觑了宋望朔一眼,對方根本沒有看他,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這讓他手心都有些冒汗。
“可是有一點很奇怪。”
宋望朔眼神有些空洞。
“戴書興隻要被捉後說清楚是一個道士建議他買的爆竹,從道士查起,很容易就能找出你。這很冒險,所以,為何你還是要這樣做?就像你笃定了官府或者是說刑部,亦或是說刑部左侍郎蔣昌茂不會徹查此案。”
心底最深處的秘密被暴露,趙貴再也維持不住沉默不語的樣子,一臉驚愕地擡起頭看着他。
一股惡寒湧上來,卻反而使他清醒。
他深吸一口氣:“大人,您沒有證據。當時我已經年近半百,好端端的為何要殺死自己的妻女。”
這也是宋望朔一直沒想通的一點,所以他剛剛故意避開了動機。
“因為招贅呀!”
溫和的女聲此刻卻輕易撩撥起趙貴的情緒。
紀明朝慢步走進,在宋望朔身邊站定,含笑道:“你說是不是呀?贅婿趙貴。”
趙貴強壓怒火,死死捏住拳頭,緊咬着牙。
“不知娘子說這個作甚!”
紀明朝眼睛微微眯起,臉上的溫和之色一掃而空。
“你一直打着三代還宗的主意,所以才對董氏下毒,就是想等她死後,好以長輩的名義強逼女兒的兒子改姓好繼承你的香火!可是,小董氏生下一個女兒之後就不打算再生了,這讓你的算盤落空。”
若是打算再生,戴書興不會說什麼讓女兒招贅的話。
“姑娘還是太年輕了。”
趙貴的手指微微顫抖,臉上擠出一個笑。
“我家的大女兒當時還年輕,怎麼會不繼續生呢?就算我有那樣的心思,也沒必要殺人啊。”
“你等不起。”
紀明朝看着他無力狡辯的樣子,隻覺得可笑。
“等你大孫女長大的時候,你都多少歲了?你害怕自己活不到那一天。”
聽了一耳朵的何氏突然跪了下來:“妾要告他!”
“賤人你敢!”暴起的趙貴被高闊一把持拿住。
何氏想到自己的幼子,咬了咬牙:“妾知道那個道士是誰!”
這段時間,趙貴開銷不少,她偷偷查過,是一個道士在勒索他!
她當時沒想太多,現在一看……這人連結發妻子都敢殺,她又算什麼!
紀明朝溫言道:“夫人但講無妨。”
何氏鼓起勇氣。
“那個道士就住在豐安坊的斜坡街!叫做妙陽,六十歲上下。”
“很好。”宋望朔朗聲道,“本官是在問詢何氏時發現了破綻。”
按照律法,妻告夫無論是何情況都要先坐兩年牢。
他這一句話就是為何氏撇去了幹系,免了她的牢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