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時激動,異口同聲:“說!”
妙陽娓娓道來:“那日的動靜很大,小的天一亮就趕去董家看……看發生了什麼。當時正碰見趙貴被人扶出來,他腹部的衣裳全是血,說是被戴書興捅傷了腹部。但是,他的衣裳卻完好無損……”
被抓來的趙貴還是很自信,昂着頭,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樣。
剛剛那兩人可沒有寫供詞,也沒按手印,他說了的可以不認!
刑房外面傳來交錯的腳步聲。
宋望朔和紀明朝到了。
他們二人已經商議過這個問題。
妙陽這個人證隻能證明趙貴算計戴書興去買火藥,算不得鐵證,那件血衣也沒有留下,證據依舊不足。
他們要用對方法,才能讓趙貴認罪!
宋望朔闆着臉,一臉冷淡之色。紀明朝卻挂着若有若無的笑意,讓人摸不到深淺。
二人坐定,紀明朝看着高牆上的小窗,眯了眯眼。
“現在應該是寅時。”
趙貴不明白她說這個做什麼,心裡生出防備,警惕地看着她,嘴巴緊閉,生怕自己洩露秘密。
“妙陽什麼都招了,就連你給了他十兩銀子的事情都招了。”
“不可能!”趙貴臉色一變,當即反駁。
二人不動如山,他心裡更虛了。
紀明朝突然展顔道:“快辰時了,等天一亮,刑部的人一到,你就會被移交給刑部的李主事。”
什麼刑部?什麼李主事?
趙貴滿腹疑惑,卻不敢開口。
“你知道李主事是誰嗎?”紀明朝笑得眉眼彎彎,“他是頂替蔣昌茂的人也是蔣昌茂的仇敵……你說,作為和蔣昌茂勾結的你,要是落到他手裡會變成什麼樣?”
那個什麼李主事若是下手定然是酷刑加身。而在大理寺手上被審出來,就不會被刑部帶走……
即使已經怕得發抖,趙貴卻還是咬緊了牙關。
隻是眼底的慌亂洩露了他真實的想法。
宋望朔手邊的香爐裡插着四柱香,他随手點燃一根。
“你現在還有一個時辰的時間了。”
四柱香為一個時辰。
香的煙氣環繞着盤旋至上空,逐漸消失。而未燃燒的部分,越來越短……香灰撲簌簌地掉了下來,驚起趙貴心中的恐懼。
二人坐在他面前,閑适從容地翻着書,書頁嘩嘩翻動的聲音規律卻令人心慌意亂。
趙貴的心咚咚的跳。
隻剩最後一炷香了……
“我……我說。”
仿佛是被紮了一針的皮球,趙貴說出這句話後,就洩了一口氣。
這麼多年,他沒有睡過一個安生覺,生怕什麼時候就被在睡夢中說了不該說的話。
“是我,給孩子下了毒,又放了火燒死了她們……還嫁禍給了戴書興。”
宋望朔冷冷道:“動機。”
若不是為了審問,他真是看都不想看見這樣殺害妻兒的禽獸!
“其實,我最開始也沒想動手殺了我家閨女。是年前的時候,他們說生了大孫女就夠了……戴書興那個蠢貨!”趙貴的眼裡滿是怨毒,“他一個大男人!竟然還贊成這樣荒唐的決定!還說給孩子招贅就好了!”
他眼裡的悔恨逐漸被怨毒侵蝕。
“所以我才動了殺心。”
宋望朔滿眼厭惡。
“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無能又貪财,去做了贅婿,這也沒什麼。可是,你不應該想要樣樣占盡!既要享受入贅的好處,還要去惦記三代還宗這樣毫無信義的事情,實在是無恥之尤!為了這樣見不得人的心思,殺害妻兒幼女更是惡毒至極!十幾年過去,你至今怨恨他們沒能如你所願,不知悔改,簡直是無可救藥!”
他胸口起伏劇烈,明顯氣得不輕,言語更是辛辣,把趙貴罵得臉漲得通紅。
紀明朝也補了一刀:“牙口不好還想啃肉骨頭……有種别入贅啊。”
趙貴對類似的話極其敏感,憤怒地瞪着她。
“怎麼,我說話不好聽?”紀明朝拉長了聲調,輕柔的聲音變得輕快不少,“可是,我說的都是實話诶~你如果很生氣的話,那……”
她揚眉道:“那我就再說一遍!沒種的贅婿!明明就是自己做的事還不準别人說嗎?”
趙貴耳朵轟轟作響,腦子一片空白,捏緊了雙拳恨恨地盯着她。
“好吓人!”紀明朝故作害怕,旋即表情一變,“你看,你就是個懦夫,即使被我這樣羞辱卻不敢還擊,隻敢瞪我。但是對你的妻女,你卻可以痛下殺手。”
她說完很是誇張地啧啧兩聲。
而被她說中的趙貴卻陡然失去了怒視她的勇氣。
是啊……他……是懦夫。
茉娘其實對他一直很好,從來不會看不起他,侮辱他。即使他在隻是家裡帶帶孩子,她都會覺得自己是個好父親。
父親……
還有滿娘……她生下來的時候才五斤,像個小猴子。後來長開了,眼睛就越來越像茉娘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着就招人心疼。長牙的時候,她老是哭,但是隻要他抱着就會乖乖地笑,露出幾顆白白的小牙齒,可愛極了。
蓁蓁也是那樣,隻要他抱着就不會哭,所以……
所以那日他才會那麼順利地給她喂下毒藥。
帶着甜味的朦胧記憶襲來,卻讓他呼吸都困難。
那個笑眯眯的女人說得沒錯,是他,是他自己毀了這一切……
走出牢獄的二人,齊齊吐出一口濁氣,歎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