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後悔。”戴書興笑道,“你們不懂的,我本來就是個必死之人,或者說是該死之人。”
他自覺在殺人時并沒有牽扯到無辜,比如張粟的妻兒。不然,他才不會繞着彎子去找嫚草這種毒藥。
隻是……
他捂住了胸口。
那才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錯的事情。
“或許我們明白呢?”宋望朔忽然厲聲道,“戴書興!說!當初是誰指使你模仿鐘将軍筆迹僞造造反書信!”
戴書興這才發現,這裡隻有他們三人。
他緩緩轉過身,釋然一笑:“我的報應來了!”他試探道,“贖罪的機會也來了?”
“是。現在是你贖罪的時刻。”
戴書興歎氣:“定南郡王,果真是定南郡王!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想第一個找上門的人會是誰!果然是定南郡王啊……”
“别再廢話,說吧。”紀明朝咬牙道。
戴書興又坐了下來,坐姿比剛才端正了不少。
“天和十年三月十一,有個人突然找上門,讓我模仿他給我的信上的筆迹寫出一份謀反信,落款是鐘将軍。我本不想答應,可是那人威逼利誘,拿我的妻女威脅我,我實在無法,隻有聽從。”
“書信的内容是什麼?”
“于五月初八調遣涼州十萬兵馬以清君側為名合圍京城……”
即使相隔數年,戴書興還是清清楚楚的記得當年的書信内容。
“指使者是誰?”
“如今的刑部尚書,關通達。”戴書興絲毫沒有猶豫。
“你怎麼能夠确定是他?”
“是他自己露出真面目的。他主動告訴了我他的身份,讓我别動歪心思,身邊還有四個武藝高強的護衛,他捏死我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他說得對,我一個平頭百姓哪裡敢去狀告他呀?更何況,天下誰人不知,鐘将軍的案子背後是魯國公!”
“你能确定?”
“能!我回來後曾經去證實過,就是他。”
戴書興并不是愚笨之人,他也想過對方诓騙他的可能性,回來後特地去刑部蹲守過,親眼看到了關通達的臉。
“你們真的要給鐘将軍翻案?”
他見二人默認接着說道:“不是我仗年長教訓你們,有些話大逆不道,但是如今此處也沒有别人我就暢所欲言了!二位以為是誰要殺鐘将軍?”
宋望朔眼神變得幽深起來。
“确實大逆不道。”
“怎麼?我說錯了?”戴書興看向滿眼恨意的紀明朝,“别人小娘子都覺得我說得對呢!”
“是皇帝!”他突然笑了起來,“魯國公不過是條咬人的狗罷了……書信就是我親自僞造的,說老實話,這書信的内容,可笑!可笑!漏洞百出!皇帝又不是傻子,他會信?”
“這不用你操心。”
宋望朔還是一副四平八穩的樣子,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安同伏。你現在隻需要好好活着就行了。”
他站起身,附在紀明朝耳邊,溫柔的聲音讓人心安:“走吧,我們先出去……”
“少卿大人要和我攤牌?”
宋望朔正在檢查值房的門窗關得嚴實與否,聽到這話,頓了一下。
“我并未想過隐瞞你,隻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說而已。”
他檢查完,坐了下來:“秦王殿下在此事上有謀劃。”
“有謀劃?什麼謀劃?”紀明朝問出了從剛剛就一直想要問的問題,“皇帝如今已經習慣了安樂日子,貿然翻案,隻會動搖他所謂的‘休養生息’的國策,再則,沒有皇帝會認錯,就憑這兩點,皇帝絕對不可能允許翻案!除非……”
她小聲道:“逼迫!”
宋望朔很是坦然:“秦王殿下确實是如此打算的,所以他回到了京城。”
“他要那個至尊之位?”
“是,隻有自己能做主的事情才算數。秦王殿下深知這一點。”
“那他為何當初要離開京城,去涼州呢?”
十二年前,鐘将軍案之後,秦王和皇帝父子發生争執,最終秦王不顧皇命,帶着親軍護衛直奔前線,和北蠻人狠狠打了一仗。
措手不及的北蠻損失不小,自己降低了和談的條件。
自此,秦王就鎮守在了涼州,父子二人關系很是微妙。
雖然皇帝常常有賞賜送去,秦王卻冷漠得很,這些年來從不進京。
“因為鐘将軍的囑托。鐘将軍被召進京前已有預感,托人将他當時制定好的對敵計劃轉交給了秦王殿下。”
不然,當年才十五歲的秦王再如何勇猛,也不會能把北蠻打成那個樣子。
若是……若是當時鐘将軍沒有出事,北蠻早就覆滅了!
紀明朝打破了沉默。
“可是秦王殿下很難上位,他已經很久沒有回京了。如今朝堂之上沒有幾個是他的羽翼。”
宋望朔渾身繃緊的肌肉一松,神情也松快了不少。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