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暢擅長對自我的心理做剖析,反省,幾年前,陳芝麻爛谷子的事都會翻出來。尤其到深夜。這導緻她難以迅速入睡。
解決的辦法是,強制清空大腦。
現在多了一樁,聽音樂。
坦白說,蔣暢自那樣的家庭出生、成長,養成敏感的性子,她曾極度厭棄自己,也覺得,她不具有愛人的能力。
從充滿壓抑的青春期,再到可以自由戀愛的大學,她沒有萌生過對現實中的異性的愛意。
原來不是心如止水,隻是沒遇到可以攪亂她心湖的人。
可能,蔣暢和沈獻的歌迷一樣,她喜歡的,隻是他的某一面。
但确确實實是喜歡了,不是嗎?
就像她喜歡裝幀精美的畫冊,設計精妙的周邊,它們不需要具有任何實際用途,喜歡就是喜歡。
喜歡本身的意義,是令自己心情愉悅。
既然如此,蔣暢便坦然接受這一事實。
她不必讓趙兟知道,也無需得到他的回饋,畢竟,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那麼,蔣暢,你就将他當一個普通的,有緣的人就好了。
蔣暢怔忪兩秒,随即也淺淺笑了笑,“今天你沒開車麼?”
趙兟閑适地站着,“宿城的路面交通狀況,有時候會讓人後悔開車出行,我選擇防患未然。”
蔣暢深以為然:“這個确實。”
今天老闆走得早,工作也少,蔣暢難得的照常下班,所以趕上了晚高峰,沒一會兒,後面排起隊。
“叮叮叮”的聲音響起,提示列車即将到站。
門開啟前,蔣暢見還有座位,低聲說:“我們走快點。”
趙兟跟在她身後,在同一排坐下。
這樣的坐位,仿似第一次見面。
隻不過他手裡的不是花,而是一個包得嚴嚴實實的塑料袋。
蔣暢不由得多看了兩眼,趙兟主動說:“打包的蟹煲,味道比較大,多包了兩層。”
說完,他掩住口鼻,打了個噴嚏,抽出紙巾,擦了擦鼻子。
“你感冒了?”
“嗯,大概是冷氣開太猛了。”
蔣暢往年也會在這種時候感冒,沒進入三伏,熱,但沒那麼熱,冷氣急吼吼地開得低,人就容易受涼。
她又疑惑:“螃蟹性寒,感冒不能吃吧?似乎容易消化不良。”
趙兟嘴角往下壓了壓,“這樣嗎?突然嘴饞,就買了。”
他又說:“這家店開在金光大廈那邊,飯點人很多,特意趕了大早去買的,我還是當沒聽到你說的吧。”
蔣暢莫名覺得他這副模樣有點萌,忍俊不禁,偏過頭去,掩住笑意。
這麼一說,她肚子也有些造反了,低頭翻了翻包,隻有幾小包蔓越莓曲奇餅。
她遞過去問他:“吃麼?”
趙兟接下,道了聲謝,沒有立即就拆,反而問:“你們女生都這樣嗎?”
“哪樣?”
“喜歡這種可愛的小東西。卻青也是。”
塑料包裝上,印着Q版的卡通圖案,是将蔓越莓拟人化了。
蔣暢撕開包裝,往嘴裡塞,想了想,說:“可能不是女生喜歡,是商家覺得女生喜歡。”
趙兟若有所思地點頭。
蔣暢看了眼站點圖,“你是不是快到了?”
她不記得他上次在哪站下的,但應該沒幾站。又想到,他給過她他家地址,不在這條線路。
趙兟說:“你吃過飯了嗎?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幫我一起解決掉這份蟹煲。”
幾分鐘後,蔣暢跟着趙兟一起出了站,初夏的熱浪撲面而來。
他帶她去的地方就在站口附近,走幾分鐘,往一條小路拐。
她打量了下周圍,來宿城兩年有餘,但她還不是十分熟悉這座城市,這個地方她沒來過。
這一片算是老城區,不似市中心那些高樓大廈,鋼鐵森林,建築物有些舊了。
倒多了幾分煙火人間氣。
趙兟的腳步停在一間店前,回首,眉眼舒展開來,笑了笑,“你不用擔心我下藥,把你賣掉。”
蔣暢很認真地回答:“這樣的話,我上回和你們吃飯就該擔心了。”
店面很小,玻璃作牆。
蔣暢擡眼往上看,單兩個字:人間。
取這樣的名字,她卻覺得,他這樣的,實非人間凡物。
趙兟輸密碼拉開門,讓她先進。
地闆光潔如新,蔣暢小心踏上去,問:“這是你的工作室嗎?”
牆上挂着幾把吉他,還有一些其他的樂器設備,中間是一張桌子,上面随意攤開一些紙筆。
不大的空間,布置得很有格調。空氣中漂浮着淡淡的香氣,和他車裡的類似,細聞又不太一樣。
趙兟“嗯”了聲,“裡面還有間K歌房,你可以随便看看,我出去買點東西,稍等。”
蔣暢點頭應了好。
有扇棕色木質小門,一推開,果然是。
沙發、茶幾、話筒、音響、投影儀,還有未放下的幕布,周圍貼了隔音棉。
雖經得主人允許,但蔣暢沒有社牛屬性,不好意思直接唱起歌來。
她什麼也沒碰,關門退出。
過了一會兒,趙兟提着幾樣小食,還有一碗打包的綠豆糖水,“上次見你喝了,應該不會踩雷。”
他居然心細得連這都記得。
趙兟清理了下桌子,将東西擺開。
那份蟹煲果然很多,放了土豆、雞爪、年糕。
下筷時,蔣暢猶豫了,啃蟹或雞爪的樣子不太好看,她一般是和親近之人一起,或者單獨才會吃。
筷尖轉向年糕,被蒸汽悶久了,軟趴趴、滑溜溜,夾了兩下沒夾動,她郁悶地換成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