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暢不知如何解釋。
晚會此時開始,杜胤放棄找趙兟,同蔣暢告辭走開了,随後,她看到他和譚勤禮等人在一塊兒說話。
宿城雖大,同一個圈子的人,也就那麼點,彼此有交集再尋常不過。
都是搞科技的,且有所成就。
趙兟呢?
她好像還不知道他的具體事業。
他沒來嗎?
橙汁入口,細膩冰涼,蔣暢目光逡巡着。
宴會廳的人愈發多起來,她覺得自己像誤入西梁女界的唐僧,茫茫然不知所措,還有着被扒皮抽筋的風險。
她想跑了。
“來都來了”還不如“走為上”。
趙兟如若沒來,她留在這裡,也無必要。
轉折同樣發生在杜胤身上。
杜胤在人群中看到誰,拽過他的胳膊,向蔣暢的方向指了指。
她注意到了,因為對他多有留意——找狼需循着腳印,杜胤便是她唯一認識的,趙兟的“腳印”。
然後,下一秒,和趙兟的視線猝不及防地相撞。
蔣暢有點近視,但未到得依賴眼鏡視物的程度,加之相隔較遠,她看不清他的臉和眼神。
隻是清楚,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又想跑了。
她剛才光顧着找他的人,忘了籌劃,怎麼“下鈎子”。
這個時候發信息給胡蕙也來不及了,她大抵沒空回的。
蔣暢腦中嗡嗡雜雜,像攪成絮狀的面粉,轉眼的功夫,趙兟已走到面前。
不再是休閑風的襯衫,但也沒那樣嚴肅正經。他大概不愛裝飾自己,隻圖舒服輕便。
身高差的原因,她平直地看過去,入目的是他的領口。
她擡起眼。
趙兟笑笑說:“剛剛杜胤問我說,怎麼放你一個人在角落,我還沒反應過來。”
他的五官不很深邃,一笑,牽動臉部肌肉,給人的感覺就變了,由冷冷清清,變成溫溫柔柔。
是了,他若是冷着臉,大概挺駭人的。
趙兟又問:“你是同人一道來的嗎?還是自己?”
蔣暢說:“和我朋友,她陪老闆在那邊應酬,我來湊個熱鬧,怕丢人現眼,就待在這兒了。”
“是不是覺得,這種場合很沒意思?”
她坦誠道:“不如在家裡看書追劇,或者看最近上映的電影。”
趙兟點頭說:“頗有同感。”
蔣暢問:“所以你是被迫來的嗎?”
他的眉毛稍稍向下耷拉,“是啊,生意場上,由人不由己。因為有合作,無論如何,面得露一下。”
她莫名地,想到前些日子,他發的那條微博。
自打知道他養貓養狗,越發地覺得,他本人也有些像了。
也越發地想揉他了。
好奇怪的念頭。
趙兟望一眼她的杯子,杯底殘留一點兒橙色液體,“沒吃點東西嗎?”
“沒見什麼人去吃。”蔣暢不好意思,下意識想摸摸鼻頭,思及化了妝,怕蹭掉,又縮了回去。
“一塊去吃點吧,我也餓了。”
他領先走在前頭,突然回過頭,“不知道你需不需要這一句誇贊,但我應該說的——你今天非常好看。”
蔣暢以前讀王安憶的《長恨歌》,裡面寫,美是凜然的東西,有拒絕的意思,還有打擊的意思;好看卻是溫和的,厚道的,還有一點善解的。
他形容得也很溫和。
那一瞬間的感受,是長矢穿過心髒,是耳朵泡進沸泉。
宴會廳裡溫度過低的中央空調,此時也起不到以冷鎮痛的,以冷治熱的用處了。
蔣暢穿的是v領金粉色長裙,層層疊疊的輕紗,點綴着金箔,收腰是一條打成蝴蝶結的緞帶,但裙?不會太誇張。
頭頂紮了小辮,頭發用卷發棒燙得微卷,披散在肩上,唯一的首飾,是腕上一個同色輕紗挽成的花。
好看歸好看,在這場宴會廳裡,不會顯得太奪目。
蔣暢抿唇,小幅度地笑,小聲說:“謝謝。”
趙兟取來餐具,分她一份,說:“如果你喜歡不太甜的甜品的話,這家酒店的舒芙蕾不錯。”
蔣暢笑了,“說‘中國人對甜品的最高評價是不甜’,果然是真的。那我試試。”
趙兟端起一碟,放在她的餐盤中,也笑,“之前和一個英國人談生意,他熱情地請我喝茶,我感覺在喝糖水,偏偏無法和他解釋中英對甜度接受度的差異。”
蔣暢頓了頓,問:“方便問下你,你是做什麼的嗎?”
“風投,所以很忙,經常熬夜、時常出差,所以我在努力實現早日退休。”
蔣暢說:“看來退休的念頭,與薪資無關。”
她用小勺挖下一勺舒芙蕾,往口中送。
上面撒着可可粉和奶油,口感綿軟,入口即化,她的眼睛倏地亮了下,“好吃的哎。上次你買的蟹煲也好吃,你這麼會吃啊。”
趙兟說:“如果有機會,下次可以帶你去吃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