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遊隼輕哂,撇過頭去不看。
嘴角往下耷拉,眉梢透出不耐煩,諷刺道:“這麼能猜,怎麼不去賭場。”
唱鹿也不生氣,歪頭瞅他,“不如,你先聽聽我猜得對不對。”
遊隼的眼珠子斜過來,帶着怒意,竟有點甯死不屈的意味。
唱鹿示意扶鸢回來坐下,又說:“那就從剛才的那通電話開始吧。”
她一開始沒有懷疑到跨境通行證上,還是遊隼的話提醒了她。
遊隼在電話中問‘遊熊’,通行證是否辦好,這是唱鹿産生懷疑的源頭。
通行證本身沒有問題,很規範。
問題在于通行證上有辦理日期,距今已有半年。
這半年裡兄弟倆見過面,理應早就詢問過。
當然,一句話并不足以證明什麼,還得結合其他細節一起看。
遊隼在電話裡提醒遊熊要小心。
唱鹿記得遊隼在面對聯邦問訊時,曾說過這麼一句話:“呵呵,你們睜大眼睛看清楚,那枚芯片是我的嗎?”
說明聯邦确實從遊隼身上找到了刺鲸組織的芯片。
但芯片的主人不是遊隼,而是另外一個人。
是誰呢?
遊熊。
兄弟倆交換了組織芯片,以防在被聯邦抓住時從身上搜出相應的芯片,坐實罪名。
如今遊熊的芯片已經落入聯邦手裡,遊隼才會提醒遊熊要小心。
說到這裡,唱鹿把遊熊的通行證交給扶鸢。
扶鸢的雙手稍一使勁,通行證斷開。
截面露出一個體積更小更薄的芯片。
證據确鑿,遊隼的狂傲不見了。
他開始有些慌張,有些懊惱,怒到極緻,沖她們咆哮道:“遊熊呢!你們對他做了什麼!他在哪裡!”
聯邦果真沒有告訴遊隼,遊熊已死。
唱鹿不答反問:“你好好回想一下,聯邦明明已經從你身上拿到一張刺鲸的組織芯片,為什麼會輕易放你走?”
遊隼嘴巴一張,似乎是想要聲辯。
因為芯片不是他的,因為……遊隼的眼珠子來回轉,後知後覺意識到不對。
“我如果是聯邦的人,抓到你,從你身上搜出一張其他人的組織芯片。我會先找借口再把你關押幾天,趁這段時間趕緊抓到另一個人,看看他身上有沒有你的芯片,而不是裝模做樣地拖到所謂的規定時間,再把你放走。”唱鹿說,“除非,我已經抓到了另一個人,而他身上沒有你的芯片。為什麼沒有呢?”
遊隼臉色一斂,目光直指唱鹿,“你殺了他!”
扶鸢漠然道:“是他跟蹤我們在先。”
說完,再度起身,下巴稍稍擡起,露出陰狠的神色,“回答我的問題,風鈴在哪兒?”
遊隼心如死灰。
他搖着頭,先是笑,随後發出嗚嗚的聲音。
又哭又笑,又笑又哭,形如瘋癫,嘴裡反複念叨一句話,“死了也好,死了就不用受罪了。”
“回答我的問題!”扶鸢掐住他的脖子,“不然就去蹲聯邦監獄,他們對刺鲸什麼态度,你比我更清楚!”
遊隼根本不理會。
他哭着笑着,仍舊重複道:“死了也好,死了就不用受罪了。”
他不是在說自己,是在說弟弟遊熊。
活着會被關進聯邦監獄裡受折磨,倒不如死了幹淨。
“扶鸢,放開他。”唱鹿說。
“可是……”
“放開。”
扶鸢不情不願地松開手,忍着怒火坐回來。
遊隼被她掐得漲紅了臉,還是那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
唱鹿歎了口氣,說:“你可以找我報仇。”
遊隼一驚,擡眼看她。
沒了先前的恨意,滿滿的驚詫和不解。
“我現在沒戴僞裝面具,也沒有變聲器。我叫唱鹿,遊熊是我殺的。如果你能活下來,随時可以找我為你弟弟報仇。”她平靜地說,“我等着。”
“報仇?我為什麼要找你報仇……我不會找你報仇。”遊隼搖着頭,“不,你不是罪魁禍首……你沒有逼我們加入刺鲸,走上這條不歸路……遊熊……那都是他自己選的。我勸過,他不聽……”
他自言自語着,陷入了回憶裡。
一切都怪父親。
父親不知道什麼時候加入了刺鲸,他還給遊熊洗腦,說刺鲸是一個匡扶正義的組織,目标是掃清世間僞善之事。
遊熊真的相信了,在父親的引薦下成為了刺鲸的一員。
兄弟再次見面,遊熊還勸他一起加入刺鲸。
看着弟弟的狂熱,遊隼心底隐隐知道終有一天會出事。
不是沒勸過,可好言難勸想死的鬼。
既然如此,不如他去看着弟弟……
抱着這種心态,加上父親的威逼利誘,遊隼也邁進了刺鲸的大門。
後來,遊隼想了很多種辦法保全他和弟弟遊熊。
交換組織芯片,通過讨好上級把兄弟倆安排到一些不相幹的職位去,一有什麼風聲就帶着媽媽和弟弟躲起來。
可遊熊一心想要往上爬。
他想和父親一樣,成為組織高層。
到時候就能賺更多的錢,還能和聯邦的大人物合作……
遊隼在回憶的長河裡閉上眼睛,任由洪流将他沖向這個無法挽回的結局。
隻餘一句,“解脫了,真好。”
“那你呢?”唱鹿的聲音将他拽回現實,“你想活下去嗎?”
“我……”這個問題讓遊隼一愣。
他完全沒有思考過“要不要活下去”,一直以來他都是在想“怎麼讓遊熊活下去”。
唱鹿在他的眼裡看到了茫然。
于是再問:“你想不想讓你媽媽活下去?”
提到媽媽,遊隼總算又有了點活人感。
是害怕,像是怕她們會把黑手伸到他的母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