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沈若淮咂摸出剛剛那句話裡,那一絲微妙的不對勁來,他的思緒就被陸知銘的一聲冷笑給打斷了。
這個有着鋒銳五官,據說平時比起和人嗆聲來,更多的是選擇動手的人略微側過頭,不屑似的瞥了剛剛說話的小男生一眼,面上的情緒沒有絲毫的掩飾。
“确實,”陸知銘說,“我可不像你。”
“——全身上下能拿得出手的,也就隻有那張臉了。”
話音剛落,整個教室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當中,就連原本用最快的動作收拾好了東西,正準備開溜的老師,都一下僵在了原地,悄悄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而似乎也是沒有料到,陸知銘會做出這樣的反擊,剛剛說話的人愣了一下,才反應地“騰”一下坐直了身體,臉上也因為怒氣而微微泛紅。
他下意識地張開口,想要說點什麼,卻在看了沈若淮一眼之後,生生地把話咽了回去,好半晌才憋出來一句:“所以,你承認你長得醜了?”
陸知銘被噎住了,一時之間,竟真有些找不出什麼能夠用來反駁的話來——他本來就不怎麼擅長這種事,平時更不會對類似的言論,做出任何理會。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出剛才那樣的反應來。
陸知銘隻是覺得不爽,非常不爽——尤其是在發現自己邊上,這位昨天才轉學過來的同桌,因為謝言清的話,正有點發愣地盯着那個家夥看的時候,那股子沒來由的不爽,更是達到了頂峰。
于是沒有經過大腦思考的話,就那麼出了口。
完全不符合他一直以來的行事風格。
就和那張莫名其妙地被寫上了試卷答案,扔到了沈若淮桌上的小紙條一樣。
有那麼幾秒鐘的時間,陸知銘都要覺得自己,是被什麼奇怪的東西給操控了。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地去關注那個鄉下來的、初次見面的同桌,控制不住地為對方被吸引的注意力感到不爽,甚至就連現在,陸知銘也在控制不住地,把視線往對方那邊飄——恰好看到沈若淮收回了落在謝言清身上的視線,轉向了自己。
耳朵又難以自制地熱了起來,陸知銘的喉結上下滾動着,放在桌上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一下。
直到這時候,他才有些後知後覺地發現,沈若淮在轉過身來之後,和自己的距離居然這麼近——他隻需要把自己的手,再往邊上挪過去一點,就能碰到對方垂下的手臂。那白皙的肌膚在窗外映進來的日光照射下,有種近乎透明的質感,連下面青色的血管都隐約可見。
讓人根本移不開目光。
偏偏這個時候,沈若淮還忽然擡起手,惡作劇似的在陸知銘的頭頂,用力地揉了揉——原本被打理服帖的發絲被弄亂,左一根右一撮地翹着,将陸知銘身上剛才還存在着的,拒人千裡之外的氣氛全部攪散,隻剩下一種不該與他聯系在一起的些微傻氣。
“乖,”陸知銘聽到沈若淮這麼說,感受到對方的手指擦過頭皮時,帶起的些微酥癢的觸感,“别鬧。”
霎時間,有什麼東西轟然在腦子裡炸開,劇烈的爆鳴将其他的聲響全部壓下,讓陸知銘連自己剛才在想什麼,都完全記不得了。
而造成了這一切的人,已然收回手,轉向了一旁的另一個人:“還有你——”
陸知銘看到沈若淮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裡,倒映出了另一張讨人厭的臉:“不覺得剛才的話,有點太過分了嗎?”
教室裡頓時更加安靜了,就好像所有人都在這一瞬間,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一樣。
沈若淮又一次感受到了那股強烈的注視,灼熱得簡直像是要在他身上,就那麼燒出一個洞來。
但他依舊沒能找到那股視線的來源。教室裡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這會兒都放在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