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個假動作從頭頂掩飾到腳底,視線像是急于抓住什麼似的四處亂竄,無論他還是她。
更尴尬了。
空氣幾乎不流動,粘稠的讓人喘不過氣。手電筒開着,燈光晃了兩瞬,被池黎把住,然後緊緊地捏在手裡。
大步往前走。
這次距離沒有拉開,符霄沒再故意落後,一直不急不徐地跟在她身後,隻要她停下就能立刻貼上的位置。
下午下山的時候,池黎沒感覺出來這條路這麼長,此時走啊走,隻覺看不到盡頭。從沒覺得時間這麼難熬。
關鍵她總覺得符霄一直想問點什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在剛才的小插曲後變得更加明顯。
于是兩人在一個可能剛剛好,又怎麼都不好的時機同時開口——
符霄:“你——”是不是暗戀我啊?
池黎:“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
這該死的默契。
“……你先說吧。”池黎說。
“……”
符霄從沒覺得這麼尴尬,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卻被這樣一種方式抵了回去。
真怪憋屈的。
他咳一聲,清了清嗓子,又把一直搭在小臂上的薄外套遞了過去,“……你穿上吧,有點冷了。”
池黎有些怔然,似乎是沒想到他會突然轉話題。以她的直覺,符霄剛才想說的一定不是這句。
“……不用我不冷。”
“……哦。”
又是沉默。
一路沉默到酒店,尴尬都要在頭上長草。
踏進大門的那一刻,兩人不約而同都呼出一口氣。池黎走在前,符霄插着兜落後她幾步,慢慢悠悠,琢磨事呢。
他看見池黎欲張又合的嘴,看見她故意拖拉的步子,最後得出結論——有的事還真不能着急,要不真想不明白。
他看她背影一眼,然後邁門檻的時候低了下腦袋,再擡頭,他就看見這姑娘不動了。
符霄納悶啊,不能是等他呢吧。
正要走過去,就錯眼看見了不遠處站着的人。
符霄步子也停了。
侯超航就站在那,目的昭然若揭。
他肩膀靠着巨大魚缸,歪斜站着,視線一錯不落地看着這邊,先是池黎,然後是後她幾步進來的符霄。
錯愕。不解。蔓延到眉眼間。
視線交彙一瞬,眼神交換個來回,用不着從頭到腳的打量,符霄用幾秒就順了個大概的關系出來,然後神态就放松了,眉眼再次變得疏離。
看得出來,人壓根沒把這場面當回事。
侯超航在他那一眼裡感受到一種被輕視的難堪。
符霄落完侯超航那一眼就再沒理他,其實挺不尊重人的,他平常也不這樣,今兒可能算是抽風。
他側頭看池黎。
人偏着頭,視線沒落在他們任何一個人這,好像這根本沒她的事。
符霄輕笑了聲,不怎麼顧及侯超航的面子,給池黎吱了個聲,“你先回去。”
池黎這會兒才看過來,先到符霄那,眼神裡帶着些質疑,再到侯超航那,那點質疑消失的完全。
她當然不想面對侯超航,她沒什麼可解釋的,也不想解釋,就正好順着符霄的台階下了,獨自上樓去。
符霄一直盯着她,直到那道身影完全消失在樓梯間,注意力才徹底轉過來。
剩下大堂裡的兩位男士,氣場對峙。
符霄和侯超航之間也有故事,打過球的交情。
說心裡話,在符霄眼裡,籃球場上的藝術生就是最沒用的存在,他從不把藝術生當對手。雖然侯超航挺能打的,但對上符霄當然也難逃一敗。
計算機院的天之驕子對上藝術院的大才子,心裡誰都不服誰,互相看不順眼。符霄覺得他是手下敗将,侯超航覺得他心高氣傲。
沒想到世界這麼小,居然在這麼個小地方碰上了。
挺神奇。
沒給出去的那件薄外套,符霄在回來的路上自己套身上了,其實他也不冷,他熱得很,就是有點賭氣的成分在。
此刻他單手插在外套兜裡,看見侯超航後顯然回憶了幾秒才勉強記起名字來。然後就是個比較裝的動作——
舌尖抵了下腮,向沙發那邊側了下頭。
“那邊聊。站着怪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