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完上藥,第二次換藥的時候再割掉一些腐肉,之後每三天換一次藥,前前後後等一個月,她怕她的樣子吓壞小兒子,已經把剛剛五歲的孩子送到别處宮殿照顧了。
晚些時候她被攙扶回到床上,吃了一點水,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到了半夜忙于政事的穆衛祈才姗姗來遲。
“宣娘,宣娘。”他坐在她床邊輕喚了兩聲。呂宣太累了,已經睡着了。難得一次沒有回答夫君的問話。紗布壓住了她的鼻梁,讓她呼吸不暢,以至于不得不微張着嘴喘氣。
穆衛祈聽着她短促又重的呼吸聲,輕輕歎了一口氣。他這輩子誰都不欠,唯獨對不起自己的兩任妻子。
從前他壓根不愛也不在乎呂宣,如今卻動了恻隐之心,可惜在他心中的重量,呂宣依舊抵不過他的發妻原配南玉錦。
他已經打算好了,等到了年底就把阿錦和妹妹他們接回來。到時候讓呂宣出面,自願辭去皇後之位,衆臣也不會有異議。他封她為貴妃,讓兩個兒子封去南方做王。
床上,呂宣感覺到那份熟悉溫暖,不由得貼上他,攀附他,喊了一聲“夫君”,隻是一聲不由自主的輕輕夢語,穆衛祈卻當她醒了,叫了幾聲不應之後,把絨被毛毯掀開,呂宣突然被凍得一哆嗦,立馬醒了,紗布纏着眼睛,她不清,但是身邊殘留的淡淡艾香味,告訴她夫君來了。
“抱歉,我睡得太沉,不知道夫君來了。”她臉僵住了,做不了表情,隻能低着頭,咬着嘴唇表示她知道錯了。
“三月祭祀,你以皇後身份參加,但是等阿錦來了,這後位和太子之位……”穆衛祈皺着眉頭說道。
呂宣心裡一陣酸澀,但立馬道:“翼兒這幅樣子,當不了太子的。靈兒,性子也呆滞,當不了的,我也當不了皇後。一切都聽夫君安排。”
“嗯。你同意就好。”
我怎麼不敢同意,呂宣心裡苦笑道。她拿起掀開的被子往穆衛祈身上蓋,“天還很涼,夫君不要凍着了。”
“對了,以後不要叫我夫君,阿錦會不高興的。”
“我……那,好的……陛下。”
“阿錦眼裡容不下外人,她性格清冷剛硬,她來了以後,你也不必見她。”
“我懂,我這個醜樣子,怕也會吓着她的。”呂宣懂事的回應道。
穆衛祈瞧她這副懂事的樣子便道:“你可要什麼賞賜”
呂宣慌忙搖了搖頭道:“不要,我不要金銀财寶,我什麼都不要。就是求陛下,我的弟弟年輕不懂事,看在我死去父親和兩個哥哥份上,陛下……我和孩兒什麼……”她的話還沒有說話,穆衛祈就打斷了。
“朕知道了。”他平靜回道,雖面上雲淡風輕,但是心裡卻怪不好受的。
還沒有到上朝的時辰,兩個人躺在一張大床上,夫妻二人從同舟共濟到如今的“同床異夢”嗎?不,呂宣不敢,甚至面對夫君的态度,她都她不怪夫君,她隻怪自己跑得不夠快,當年部隊中了埋伏慌忙撤兵,大哥帶着兵馬一直跟着夫君左右,二哥則抱着剛剛滿月的小兒子帶着大兒子撤退。
剛剛生産完的呂宣肚子疼騎不了馬,落在了最後。大兒子眼見母親追不上,自己從二舅舅身邊跑了返回去找她。
呂宣也從來不怪二哥,沒有二哥,小兒靈兒早就死了,入宮前,靈兒一直是二哥和二嫂照顧着。她隻怪自己太沒用。
往後太醫來換藥,倒也不是拍馬屁的阿谀奉承,呂宣一聲不吭的樣子,太醫也不得不感慨道:“娘娘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如此這般堅韌。”
她換藥的這一個月,皇上還是會未央宮看看她。兩個人還是會同床共枕,但是穆衛祈從來沒有碰過她。也許他這幅作态,隻是跟外人表示,他和皇後感情很好,呂宣内心猜測道。
她心想自己弟弟雖然才十七歲,但是身邊還有父親剩餘的部下和不少門生,而且弟弟手上還有兵,在朝廷上也是不容小觑的勢力,改立太子和廢後的事情,必須當機立斷。現在可不能露出風聲。
懦弱的呂宣可不敢勾結外戚,幹起兵造反的事情,她不想害了弟弟,呂家人不能死絕了。
未央宮殿,燈火黯淡,因為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這幅醜陋的樣子,呂宣故意隻點了幾盞燈,穆衛祈繼續跟她商量着将來把南玉錦接過來的事宜。
“阿錦愛海棠,将來這禦花園都栽種上海棠。等她來之前的一個晚上,你再搬去西邊的靜安宮住。那邊安靜。”
剛剛拆了紗布的呂宣低着頭,并沒有梳發,散亂着頭發披下來,遮住了有疤痕的臉,毫無一國之後的端莊氣質可言。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