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滄鈞又倒了一杯,拿着酒盞,清冽的酒水,入口苦辣,完全不似平日裡喝得甜米酒。白玉通透的酒盞杯裡,餘下幾分殘酒倒映着彎月,清風徐徐,又把他吹醉了幾分。
“滄鈞,你餓過肚子嗎?見過餓死的人嗎?你知道衣不蔽體的滋味嗎?你知道天天睡在漏風漏雨的屋子裡是怎麼樣的?”
穆滄鈞皺着眉看着父親,不知道為什麼父親來這一出話。
“你說憑什麼,憑什麼種地的,一年到頭還得餓死。養蠶織布的,隻能穿粗布麻衣,簡直沒有天理了。你知道嗎,我第一次去呂家,就難受的一天吃不了飯,因為那裡的茅房,都擺滿了新鮮柑橘,不用來吃,隻是用來去味的。”說到這穆衛祈都被氣笑了。
“我不恨呂宣,我也不讨厭呂宣,她什麼都沒有做錯,她懂事聽話,最是無辜善良,沒什麼架子,從來沒看不起我的出身。
她甚至跟一般的貴族小姐很不一樣,慷慨大方,溫柔良順,你是沒瞧見,她把她那屋子的侍女都寵成什麼樣子了,在呂宣房裡是婢女,出了呂宣院子是副小姐,出了呂家大門,嚣張跋扈無法無天跟正兒八經的大小姐可沒有區别。”他飲了一口酒,眼神裡有些無奈。
“她什麼都沒有做錯,甚至比其他人做得還好。隻是投了個好胎。但是我不甘心,不甘心看着這些人屍位素餐,不勞而獲。前朝的五姓七望,我起兵十年來,除了呂氏一家,男女老少全都殺盡了。對呂家我已經格外開恩了。”
穆滄鈞反問道:“所以呢,南家也挺有錢,你為什麼不把外祖家也給滅了。”
“你以為我不想嗎?隻是看着你母親還在的面子上罷了,蠢貨。讓你娶呂氏女,就是給你外祖家一個下馬威。至于朕殺了你那兩個弟弟,等你什麼時候自稱為朕的時候就明白了。”
穆滄鈞死硬倔強道:“我不明白,大概我沒有餓過肚子。”
“行吧,明年開春去周邊縣城管事的時候,順便去郊外種地去吧。不給我收獲十石谷子麥子,你就别回來了,反正你娘也不在乎你。”
“反正我娘也不喜歡你。”他頂嘴道
穆衛祈看着自己唯一的寶貝兒子,到底也舍不得揍他,他最後道:“阿錦就是比宣娘好,嶺南的荔枝,你吃過嗎?我沒有吃過,除非這輩子到嶺南山溝裡去滅那些披頭散發的蠻夷人,不然我也吃不上荔枝了。花近百兩銀子,就為了吃一個果子,簡直是要了我的命。
阿錦想吃了荔枝了,會自己跑去嶺南,翻山越嶺,自己去摘。
宣娘,隻會等着自己的好父兄捧着送上來,連殼都剝好送到嘴裡。這就是區别,呂宣,其實很好的,我去看看她,你也早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