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沈大人倒是不一般,以甯帝這般多疑的性子會如此信任,或許真如他人所言那般,是天上仙人下凡塵呢。
不過顧元昭可不信這些神鬼之說,能蔔出世間萬物命數嗎?
恐怕是有人刻意為之罷了。
她嘴角淺揚起一抹弧度,即便心中不信,但在對宋學監侃侃而談的話語時淡淡笑道:“這沈大人竟有這般神通,倒是讓我也想親眼見上一番了。”
宋學監抱着書卷朝拐角處的回廊走去,在聽到她的這話後,聲音很輕的開口。
“沈大人是陛下重臣,又豈是尋常人能見得,不過若能同他交好,在這宮内也算能從心所欲了,畢竟……隻要是沈大人說的,陛下可是深信不疑呢。”
檐下的陰影将他籠上一層暗色,顧元昭偏頭瞧着對方的表情,依舊是初見那時笑吟吟的模樣,不知是否因這陰影所罩,倒是叫人瞧不真切他的表情。
明明是平日裡親切的模樣,此刻卻是叫自己有些陌生。
似是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宋學監垂眸對上她的視線,嘴角含笑道:“不過沈大人向來喜歡獨來獨往,又怎會這般容易便交好的,我也隻是随口一提罷了。”
在說完這句話後,他周身神态倒是恢複成往常模樣,好似自己方才瞧見的不過隻是錯覺般。
顧元昭對此并未再多言,這宋學監或許并不似表面難般親切無害,方才那一瞬間的違和,倒是叫自己有些熟悉,好似在何處從那人身上瞧見過。
可究竟是誰……她卻是有些記不清了。
她不動聲色的朝後退上一步,笑着圓了對方失态的話語,二人間的氣氛也在此刻有些微妙。
宋學監瞧着對方後退的動作,也不惱,面上表情一如往常,隻是那雙帶着笑意的眸中閃過幾分冷意,不過瞬間便消失不見,快到無人察覺。
直到回廊盡頭之時,便到了書院,顧元昭将懷中書卷在屋内安放妥當之後便朝宋學監行禮後轉身離開了。
在回去的路上她倒是不經意想起方才對方所言。
若是同沈大人交好,就能在宮内從心所欲嗎?
她眸微垂,長睫阖下籠上一層陰影,也掩下其中翻湧的思緒。
腳步微頓,不過瞬間便在心中衡量出了利弊,顧元昭擡眸望着不遠處的花園。
雪白的茉莉在葉片中盛放着,清淺的花香順着風一同萦繞在自己身側,許是被花香所誘,她擡步便徑直朝着花園走去。
園内今日應當被打理過,地上還殘留着些許修剪下的殘枝,有風動,帶着枝上茉莉輕落于她的衣袖之上,顧元昭伸手将起取過,上頭還沾着些水珠,此刻散着淡淡幽香。
顧元昭将花攏在指尖,緩步走進涼亭之内,石桌上靜靜躺着的棋盤比上一次所瞧時有些不同了。
她垂眸望了一眼,指尖摩挲着棋子,在瞧上許久後,最終也隻是将手中棋子複歸原位。
這場棋局已經沒有繼續的必要了,從一開始她便輸了。
對方布局精妙,從自己落下第一顆棋子時便已然落入對方的局中,誘人步步深入,隻為了這最後的一子殺招。
那人棋技更勝自己,她竟是這般久才反應過來。
顧元昭望着桌上已定勝負的棋局,忽然笑了。
這沈大人果真是個妙人。
她沒再過多逗留,隻是在離開前,将方才落于衣袖上的茉莉輕置于棋盤上。
待日暮西斜之時,身着月白衣袍的公子緩步踏入涼亭之内,他垂眸望着棋盤上額外多出的一朵茉莉。
許是放得久了,此刻也已經幹澀,不如枝頭肆意開時的模樣,花邊也已被日光曬得枯黃,隻是那抹花香依舊如故。
他伸手拾起那朵枯敗的花,骨節修長的指尖輕轉了轉,琥珀色的眸中倒是難得起了幾分波瀾。
明明是無解之局,對方的這個解法卻是有些出人意料。
……
……
“你瞧,她回來了。”
“這般不守規矩的人怎還能在學宮随意出入。”
周遭的議論聲時不時傳入自己的耳中,顧元昭輕瞥了眼那些議論之人,大多都是身着青衣的學子,嘴巴碎,膽子小,在對上自己視線的那一刻便又迅速别過臉,裝出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