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無名火不知道從哪升起,将他整個人都燒起來,他覺得這被窩已經很溫暖了,溫暖到有點熱,不适合久待。
他蹑手蹑腳地掀開被子一角,拿起旁邊的衣物走了。
被門外冷風一吹,身上那股燥熱驟然退下,他打了個寒顫,回到自己的帳篷。
物資有限,他跟傅宜住一起。
帳篷裡一片漆黑,他輕輕鑽進被窩,剛躺下,聽見身邊人問:“怎麼回來了?”
鐘離燼支起上半身看他一眼:“還沒睡?”
“開門冷風吹醒了。”
鐘離燼突然來了興緻:“問你件事。”
傅宜“嗯”了一聲,鐘離燼幹脆翻身趴着,用手肘撐着床鋪,往他那邊爬了兩下,好奇的問:“你們都用熏香嗎?有那種很特别,就比較清淡,還帶着一點清苦的熏香味道嗎?”
傅宜皺眉,覺得他莫名其妙:“熏香都很濃郁,少有清淡的。而且都說是‘香’了,哪有帶苦味的?”
他這麼一說,鐘離燼突然反應過來。
是啊,熏香哪有苦的?那分明是他被藥腌入味了。
他規規矩矩躺回去。
見鐘離燼沒再問,傅宜也想到了什麼,睜開眼看過去:“就因為這個?”
“什麼?”
“因為這個,沒留宿?”
鐘離燼腦子裡正有事,一時間竟然沒有反駁。
傅宜好像明白了什麼,臉上閃過巨大的錯愕。
他足足震驚了快一盞茶的功夫,才再次開口,小心翼翼的問:“世子,你身邊是不是……沒有女孩子啊?”
“不是啊。”鐘離燼果然沒睡,順口接話:“我爹有個老部下,同生共死的那種,他有個女兒,比我小幾歲,我們從小就在一起玩。”
“啊……小幾歲?”
如果是小丫頭就沒有參考價值了。
“三歲。怎麼了?你要娶親啊?我倒是能給你介紹,但那丫頭虎頭虎腦的,活是個猴,恐怕不太能适應你們京城的規矩。”
連他都不太能适應。
傅宜沒想到他想歪了,趕緊拒絕:“不是那個意思。”
他借着夜色,又打量一眼鐘離燼。
突然笑了。
鐘離燼聽見聲,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你笑什麼?”
傅宜搖頭,說話時還帶着笑音:“沒什麼。這麼冷的天,你留枕……風禦史一個人,他下半夜會冷的吧?”
鐘離燼煩悶地深吸口氣。
他就是在猶豫這件事。
但同床共枕好像不太好吧?
是不是應該保持一點基本的距離?
傅宜看他僵硬着身子,活像挺屍,便言盡于此,不再多說。
等他第二天醒來時,鐘離燼的被窩已經涼了。
他還是回去給風念安暖床了。
說不好為什麼,鐘離燼有點不想讓風念安察覺到異樣,不然他萬一問起來,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解釋。
而從第二天晚上開始,傅宜就不給他留床鋪了,默認他晚上不回來。
鐘離燼又一次躺到半夜睡不着,想回去思考人生時發現,傅宜把自己那床褥子墊他底下了,徹底絕了他跟風念安分床睡的念頭。
……
如此過了四五天,終于回到京城。
述職時,風念安面色憔悴,朝會上一見到周慶别的沒說,先咳了個天昏地暗,吓得周慶都要叫人去請太醫了,被風念安攔住。
“無妨,就是一點傷寒而已。”
鐘離燼就在一邊看着,見他連裝咳嗽都裝得這麼像,在心裡給他比個大拇指。
然後鐘離燼和風念安把汀州發生的事情事無巨細跟周慶彙報了一遍,鐘離燼重點彙報剿匪成果,隻說鄧泰是外地的難民,迫不得已才成為流匪,已經被收押,按律流放了,沒說他跟五府山的關系。
風念安則是把汀州赈災的事仔細上報,包括興修水利、建設工廠、修路以及難民遷移等……
周慶聽完大肆稱贊一番,将兩人誇了足足一刻鐘,讓大家都跟着學學,别管賞賜給多少,反正嘴上的面子是給足了。
他剛誇完鐘離燼,滿朝文武也跟着奉承,左一句“鐘将軍年少英才”,又一句“風禦史雄才偉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