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敢見母親,怕露出端倪。
書房裡一燈如豆,風守禮官服未換,顯然是一夜未眠,坐在桌案前,面前放着一摞紙。
風念安走到他身邊,看見最上面那張紙上大大的“休書”二字。
風念安抻脖子又看了一遍,确認不是自己眼花:“呃……倒也不至于吧?現在寫這個是不是有點早?”
風守禮歎着氣說:“你不懂,這叫未雨綢缪,到時候現寫恐怕是來不及的,這樣一來,随時都能寄出去。”
他把一摞紙拿起來遞給他:“選一個。”
風念安接過來一看,好家夥,這一摞足有十七八張,全是休書,隻是措辭有些許不同。
“爹,你回來半天就寫這玩意了?”
“第一次寫,不太會,多練了幾次。”風守禮把最下面幾張抽走:“這幾個不行,言辭太死闆,你娘看了要生氣的。”
風念安:“恕我直言,這東西若真送到娘手裡,寫出花來她也是要生氣的。”
風守禮把休書一張張觀摩一遍:“爹這輩子沒什麼建樹,能在晚年為百姓做些什麼,也就知足了。爹什麼都不怕,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你娘。”
他掏出私人印章,沾了些印泥,按在其中一張休書上:“你長大了,有自己的選擇,爹會用盡一切支持你。你娘這輩子都是被人呵護着的,爹得護她到最後一刻。”
若有了休書,就算他們争儲失敗要誅九族,姚萍也不會受到牽連。
“都怪爹沒本事,這麼多年也沒積攢下什麼人脈,權勢更無,對于争儲造反也是一知半解,第一次做不得要領,否則也不至于如此破釜沉舟。”
他的語氣十分痛心疾首。
風念安心想,這種事好像也是沒有第二次的機會。
但是……
“爹,您是不是有點……太悲觀了?”
這才剛開始,就想到誅九族了?
雖然他也不覺得自己一定能成功,但還沒來得及想到怎麼死。
風守禮根本聽不進去,隻覺得他是年紀小想得不夠深遠,沉重地揮揮手:“罷了,快上朝了,走吧。”
風念安沒轍,也不知道該怎麼勸他,隻能跟在他身後試圖安慰:“您也想開些,八字沒一撇呢……”
……
丞相府裡,趙建德下朝回來時孫焦已經等候多時了,一見他就急忙說:“昨晚城郊林子裡,王坤跟人起沖突了。”
“哦?”趙建德有些意外。
“對方聲稱收到了殘次品,但并沒有拿出有力證據,最後不了了之,屬下覺得,訛人是假,試探是真。”
“你是說,林哲遠被人盯上了?”趙建德回憶一下,發現今天上朝時林哲遠确實有些緊張,但朝會上沒有任何人提起軍械走私的事。
“知道是誰嗎?”
“具體的不清楚,說是嶺南山莊的人,但屬下覺得八成是冒充的。倒是有個人,很可疑。”孫焦走近兩步,壓低聲音問:“大人,您還記得譚節度使提過的那個叫‘沈木’的人嗎?”
“沈木?鐘離燼那個相好?”
鳳州案時譚少維确實跟他提起過這麼個人,說是鐘離燼的相好,沒看見長什麼模樣,身段倒是很不錯。聽口音是京城人,看穿着打扮和舉手投足也不像勾欄裡的男妓,身份不明,鐘離燼對他很是上心。
趙建德聽說後派人暗中調查過,但并沒有在京中找到這個人。
“他出現了?”
“說不好。”孫焦說:“咱們的人看見一個身穿白衣頭戴帷帽的人救走了所謂‘嶺南山莊’的人,聽描述跟譚少維說的那個沈木極為相似。”
“鐘離燼昨晚在哪?”
“王府,沒人看見他出去過。但也說不準。”
鐘離燼心思細膩,城府極深,對那些明裡暗裡的監視很敏感,想要擺脫眼線并不難。
“那人現在何處?身份确認了嗎?”
“對方戒心很高,我們的人跟丢了。”
趙建德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畢竟鐘離燼就不是個省油的燈。
但如果是他,他是怎麼發現林哲遠倒賣軍械的?他想幹什麼?
林哲遠名義上是陛下的人,是陛下讓他去查的嗎?陛下開始懷疑林哲遠了?
還是鐘離燼自己有什麼秘密?
亦或者,這是個巧合,那個人不是沈木?
但趙建德能在這個位置上坐這麼多年,靠的可不是運氣。
“加派人手盯着鐘離燼,另外派人去一趟徐州,好好打聽打聽,看看世子是不是真的有這麼一位藍顔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