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正中是兩個年紀相仿的英俊男人,一個身穿休閑服,一個則是寬松雅緻的淺色浴衣,兩人微笑着看向鏡頭。
照片背後是兩個孩子,他們似乎是在玩耍,小的跑向滾出去的皮球,大一點的則在後面追。
瞬間抓拍的這一刻充滿童趣,雖然大孩子隻拍到背影,但小的那個卻拍得很清楚,也很眼熟。
諸伏景光驚訝:“這不是黑羽君嗎?”
小小的黑羽快鬥與休閑服男人簡直就是一個模子,也就是說這是他的父親黑羽盜一與友人的合照。
而這個身着浴衣的友人,對上牌位的生卒年,是第十一代的“月”。
照片後面沒有寫字,但這大概跟曆史上的先代“月”差不多,也是家主“月”和當代魔術師的合影。
手機接入信息,風見裕也效率很高,馬上傳來降谷零需要的資料。
幾百年前,魔術剛剛在日本興起,奇人異士輩出,民間出現許多千奇百怪的術法。
和神秘的陰陽術不同,魔術表演是平民百姓的遊戲,恰好當時也是機關人偶盛行的時代,魔術手法與機關人偶相結合,魔術的人氣擁有前所未有的熱度。
矮桌上的扇子和紙蝶也是當時魔術的一種,是手妻師專用的表演道具。
正經資料到此為止,接下來任憑風見裕也怎麼找,也沒找到條件相符的名叫“月”的人物。
但結合降谷零發的照片,倒是給風見裕也翻到一些未經證實的野史。
傳說當時有個名叫都右近的魔術師,他為德川家将軍表演的魔術精彩絕倫,很受将軍喜愛,一躍成為将軍座前紅人。
有人傳言,都右近的技藝之所以如此逼真奧妙,全賴某位不出世的先生指點,那位先生将都右近引薦給将軍,都右近才得了将軍的青眼。
這位神秘的先生自稱“月”,當時人稱“月先生”,他本領神奇,手法通天,有一身神仙術法,能脫胎換骨,說是仙人也有人信。
月先生曾經救過先代将軍,還多次幫助将軍從重重敵圍中逃脫,為将軍家業立下汗馬功勞。
将軍死裡逃生,對月先生的手法極為推崇,于是賞賜大量良田和财富,奉月先生為德川家世代都需以禮相待的座上賓。
月先生的神仙說法越傳越遠,吸引許多人慕名前來,想看看天人的英姿。
名号傳得太玄乎,引起将軍敵對勢力的注意,為避開禍事,月先生再次隐居山林,從此之後深居簡出,隻接待有緣的同道中人。
初代月先生隐退之後,繼承名号的二代先生依然是将軍家舉足輕重的人物。
據說二代先生與機關師的關系非常好,他們還經常深入研習技術,互通有無。
吸收機關人偶技巧的二代先生,他的術法更加詭谲多變。
可是再後來,後代的月先生不知什麼原因,逐漸銷聲匿迹,野史斷斷續續,再也沒查到這一脈傳奇人物的消息。
沒辦法,于是風見裕也從宅邸入手,查出宅邸的産權屬于某個基金會。
這個基金會在上世紀成立,負責為某個家族管理财産。
這個家族的繼承方法很奇怪,下一任家主并不需要出示法定遺囑,也不需要滿足血緣要求,隻需向基金會出示家主印鑒,滿足一定條件即可。
這個條件風見裕也還沒查出來,似乎隻有繼承人才有權知道。
繼承家族遺産後,基金會将完全遵照新任家主的命令,負責家主一應需求,一旦當家家主離世,基金會将再次代理家族遺産,直到下一個拿着印鑒的人出現。
這種繼承模式已經很多年,是創立者家族特殊的傳承方式,基金會隻負責打理财産,其餘一概不能過問。
諸伏景光說:“合影裡面的那個大孩子,會不會就是下一任月先生?”
降谷零沉吟:“有可能。”
曆代“月”都跟魔術有關,而且與各個時代的魔術師都有交情,這不是魔術愛好收藏家那麼簡單,也許是因為家主本身就是魔術師。
月先生的神仙手法應該就是魔術,當時的人沒見過,乍看之下感到驚奇,這并不奇怪。
那些深奧的手稿……甚至更有可能是由于月先生技藝過于精湛,才吸引當時各地的魔術師慕名前來,拜訪學習。
還有機關師……畫像上提着的“三水”字樣,以及老太太精巧的機關木人偶……
難道是幕府末期著名的機關師,三水吉右衛門?
降谷零悚然一驚。
關鍵的家主名姓還沒查到,風見裕也在加急調取資料。
手稿再沒有任何記述關于家族曆史的東西,兩人在屋子裡又翻了一遍。
可是這回真的沒有新發現了。
諸伏景光想了想,“不如找黑羽君試探一下?”
“照片上那小子不超過三歲,也不知道記事沒有。”降谷零不抱太大希望,“真正知道内情的是黑羽盜一。”
可是黑羽盜一已經死了。
雖然身體很疲憊,可越接近事情的真相,腦神經就越亢奮。
降谷零抱手站在廊邊沉思。
他們在宅邸花了很長時間搜查,月亮已經高懸夜幕,月光透過回廊的玻璃窗,倒影着庭院樹枝的影子,氣氛有些蕭索。
宅邸的地闆花紋那麼精緻,好像随便拆一塊都很值錢。
這種有曆史的住宅,人住在裡面都是暴殄天物,但沒人住又好像很浪費。
降谷零看着手機出神。
世代隐居,手法高超的魔術師世家。
精巧細緻的機關木人偶,三水吉右衛門的畫像。
扇子和蝴蝶,繁複難明的手稿。
神秘的姓氏,以及家主的印鑒。
還有牌位背面……神秘的花紋。
庭院樹枝的倒影撫上回廊,降谷零忽然瞳孔緊縮,呼吸一窒。
電光石火間所有鍊條連接在一起,他的大腦嗡地一聲,瞬間空白。
仿佛渾身血液都凝固了,降谷零喉結上下滾了滾,下意識要找口袋裡的手機。
隻是擡手,卻發現手機一直抓在手上。
諸伏景光察覺降谷零的情緒驟然變化,擔心開口:“零?”
“阿景。”
降谷零神情晦澀難辨,唇瓣艱難地翕動。
“不好意思……接下來我跟進就行,先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