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瑞蓓卡期待已久的大日子。
說是期待已久,其實從她知道自己要去溫徹斯特到現在,也不過才兩天。
為籌集資金修葺本郡的濟貧院,溫徹斯特侯爵夫人租下市政廳的大會堂,邀請本郡所有名流前去參加義賣會,羅姆塞的布克德太太和朗弗羅夫人,也在受邀之列。
布克德太太從前天就告訴她,要帶她去見見世面,可惜今早臨出門時,布克德太太忽然開始牙痛,她不得不跟着鄰居朗弗羅家的馬車,前往溫徹斯特。
瑞蓓卡讨厭朗弗羅一家,這家人空有個準男爵封号,實際上已經落魄,連諾斯菲爾德莊園都賣掉了,卻還好擺架子。
朗弗羅先生靠着布克德太太獲得神職,借此謀生,但朗弗羅夫人大概是厭惡了牧師宅邸的逼仄,想搬到特納将軍寬敞的大宅子去,對喪妻的特納将軍格外地殷勤。
她在那晚聚會以後,一直很受到将軍的優待,朗弗羅夫人便拿她當對手一般。
真是可笑,她可一點兒沒有當兩個成年人繼母的想法。
朗弗羅小姐則像個偵探,時時刻刻懷疑她的出身,懷疑她的動機,每次見面都少不了冷嘲熱諷和試探。
這次前往溫徹斯特的路上,也是如此。
瑞蓓卡才不會被牽着鼻子走,她明裡暗裡,指出這輛馬車太舊、太颠簸,嘲諷朗弗羅小姐家窘迫的經濟狀況。
或許是這個舉動惹惱了朗弗羅小姐,也可能是她在義賣會上最快賣完商品,獲得侯爵夫人青睐,讓朗弗羅小姐嫉妒。
臨要回羅姆塞時,朗弗羅小姐突然告訴她,義賣會上遇到的親戚邀請她們去倫敦住幾天。
總之,她不能再乘坐朗弗羅家的馬車回去了。
那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昏暗,在住一晚和連夜乘坐公共馬車回去之間,瑞蓓卡選擇了花費更少的後者。
不知道是她運氣不好,還是她與公共馬車合不來,這次乘坐馬車,又隻剩下車廂頂部的座位。
更慘的是,她剛剛付完錢,費勁爬上車廂頂部,天空開始下起小雨。
坐在車頂的人,看見她穿着紗裙和隻到胃部那麼長的短外套,差點驚掉下巴。
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年輕人,抱着很多厚皮毛衣服,非常殷勤地把衣服蓋在她身上,遮擋風雨。
起初,雨勢不大,皮毛衣服發揮了很大作用,慢慢地,雨勢變得特别急,簡直要将她全身澆透!
瑞蓓卡不得不在伊文頓提前下車。
猜想這個偏僻村莊的旅館價格應該不高,她決定在這兒住一晚,沒想到旅館老闆見她孤身一人,竟然坐地起價。
真倒黴!怎麼今天能這麼倒黴?
她推開旅館大門沖出去。
大雨劈頭蓋臉,立刻将她淋濕,冰冷的雨水暫時熄滅她的怒火。
打了個哆嗦,縮回到屋檐下,她緊貼着牆壁,走向離這兒最近的亮着燈的一戶人家。
瑞蓓卡被告知,下一個鎮子,距離伊文頓隻有兩英裡。
她決定步行前往下一個鎮子再住宿。
那家人見雨勢這麼大,好心地要給她一把傘。
瑞蓓卡覺得這很沒必要,她已經被雨水澆透了,再打傘有什麼用?
但那家人把傘遞到手上時,她也沒拒絕。
沿着村子裡唯一的石子路,走了大概七八分鐘,差不多在剛剛走出村子時,她迎面遇到一個穿着黃色号衣戴假發的車夫。
車夫的表情很焦灼:“這位小姐,我家主人想請您幫個忙?不知道您會不會駕車?我們的車陷進泥坑裡了,另一個車夫受傷不能駕車,我一個人無法驅趕四匹馬。”
“馬車是你的嗎?”
“當然不是。”車夫不明白她為什麼明知故問。
“那就讓馬車的主人親自跟我說。”
車夫為難地看着她,她輕咳兩聲,伸手抖抖裙擺上的水,借機讓對方看清她這條裙子的料子,印度來的薄紗,不是什麼便宜貨色,她可是有身份地位的人。
“我沒有跟車夫對話的習慣,如果你不想去請你的主人來,也就不必再試圖說什麼來請我幫忙。”
說完,她接着往前走,走了幾步,看清楚了那輛馬車。
四匹油光水滑的深黑色良種馬,站在水坑裡,最右邊的那匹馬似乎稍微羸弱一些,最新款的翠轼①一旁,有個車夫坐在地上。
配齊這樣一輛馬車,至少要六百鎊,每年養馬和養護馬車的費用得要三百鎊。
擁有這樣豪華的馬車,當然還要住在相匹配的的房子裡,一切都得要配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