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撲通、撲通,宮無歲被按在沈奉君胸膛上,手腳發麻,動彈不得,怪異的震動聲傳進耳膜,他聽了好半天,才後知後覺發現是自己的心跳。
撲通,撲通,熱情鼓動的心髒在胸膛裡亂撞,幾乎要撞破跳出來,那種怪異的,莫名的情緒又把他重新填滿。
為什麼跳得這麼快?
他下意識去看身下的人,卻直直對上一雙長目,他們離得太近,對視時甚至能看見自己的倒影,他看見沈奉君的眼瞳顫了顫,像一汪被攪動的古井。
某種隐秘的情緒若隐若現,呼之欲出,讓人一瞬就錯了眼。
“你……”宮無歲瞪大了眼,還沒問出口,也來不及去探究那些複雜古怪的情緒是什麼,沈奉君卻忽然偏過頭,斂下眼,敗下陣來一般,遮起那些一閃即逝的眸光。
沈奉君從來都是靜谧的,疏冷的,泰山崩于前而不色變,這樣的人往往最理直氣壯,怎麼會被看兩眼就敗下陣來?
“你别再動……”沈奉君低聲重複,卻不和他對視。
宮無歲看着他,像在看剛出閣的黃花大閨女,他有些艱難地挪開眼,終于意識到他們兩此刻胸貼胸,腹對腹,連臉都快蹭着臉。
大家都是男人,就這麼面對面蹭來蹭去确實不太禮貌。
換做别人可能還沒什麼,可沈奉君不一樣,沈奉君光風霁月又斷情絕愛,聽兩句葷話都要皺眉,這麼蹭他肯定不好意思。
宮無歲幹巴巴地“哦”了一聲,癱在他身上不動了。
而且毒素發作,他也實在動不了,宮無歲隻感覺手指和腳趾都被馬蜂叮過似的,又熱又麻,沈奉君想必也是一樣的感覺。
這蛛毒至少得半個時辰才解得開,另外兩個小的估計是身體受不住,已經暈在了蜘蛛網上,半點動靜也無。
宮無歲心道倒黴,他們懸在空中,像四串随風飄蕩的糖葫蘆,一時隻聽得見崖下回風之聲。
但沒過一會兒宮無歲就耐不住,開始沒話找話:“我這樣壓着你……重不重?”
沈奉君似乎覺得自己被看輕了,微微皺起眉:“不會,我修煉多年,與常人不同。”
“我猜也不會,”宮無歲上回扒了沈奉君的衣服上藥就見識過了,他趴在沈奉君身上感歎,“難怪你身上硬硬的。”
他話才說完,沈奉君又沉默了。
過了良久,他又聽沈奉君道:“……不知羞。”
宮無歲是實話實說,沈奉君此刻渾身緊繃,抱起來就是硬硬的,他哪裡又不知羞了?
可是逗沈奉君好玩,他喜歡逗。
他還要好心當作驢肝肺,倒打一耙:“那為什麼不讓我自己掉下來,阙主,剛才可是你撲上來抱我的……到底誰不知羞?”
沈奉君說不過他,又偏過頭去不說話了。
宮無歲在心裡“嘿嘿”一笑,也跟着偏過頭去:“生氣了?”
沈奉君沒說話。
宮無歲道:“别生氣了,生氣容易長皺紋。”
沈奉君卻一怔,忽然宮無歲之前的“十八歲論”,終于道:“……你覺得我老?”
“誰說你老了?”宮無歲莫名其妙被冤枉,“你别瞎說。”
可沈奉君看起來完全不相信,甚至比剛才還不高興。
得了,果然生氣了,沈奉君還是十年如一日不經逗,這種時候得趕緊見好就收:“好吧好吧,我不知羞,我不說了。”
他轉着眼珠子找了一圈,終于發現手邊不遠處沾着柄長劍,應該是越蘭亭之前掉下來的那把。
他眼神一亮,動了動手指,伸手夠劍柄:“你等着,我拿劍把咱兩分開,這樣你就不用抱我了……”
他拿出吃奶的力氣,夠得臉都紅了,好不容易碰到劍柄,腰上又一緊,居然被沈奉君又帶了回來。
宮無歲努力半天功虧一篑,有些不高興:“你幹什麼?”
沈奉君卻道:“我剛才……不是在罵你。”
說完又有些艱難地擡起已經麻木的手,宮無歲隻感覺一隻手從他後肩摸到了後腰,沒有什麼下流的意思,倒像是摸小貓小狗的時候從脊背摸到尾巴,帶着笨拙的安撫意味。
宮無歲被他摸得一呆,渾身都僵住了,耳根都燒熱起來。
撲通、撲通、他又聽到那種怪異的心跳聲,他凝神去感受,卻發現是沈奉君的心在隔着兩人相貼的胸膛撞他。
他試圖通過這陣心跳去察覺對方的心緒,可沈奉君眼神又變得沉靜疏離起來,貌冷如玉,仿佛隻有這突兀的心跳聲在配合着宮無歲僵硬的身體和混亂空白的思緒。
他們的各自心跳都是這樣不合時宜——這種念頭在他腦子裡一閃而過,突然又被越蘭亭的聲音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