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廊外的大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不久前還如同水簾繁密,現在又隻餘僅剩的幾滴。
楚秋池被困在這一方天地,身後是寂寥的秋雨,身前是堵住自己唇的小将軍。
那雙黑眸始終未曾睜開,楚秋池感覺到唇瓣被人細細吸吮舔咬。
這個吻背後的感情相互碰撞,勢要争個高低。
起初的悲寂被親昵打破,凜冽被熾熱驅逐,最後留下的,再也不是悲苦。
薄唇被放開,楚秋池的眼睛被一隻帶着厚繭的手遮住,手掌虛放并沒有完全接觸他的眼睛,大概是害怕上面的繭弄疼他。
他聽見鐘未期沙啞着說“當時,你遮住我的眼睛,告訴我,帶我回家”
“秋池哥哥,謝謝你,每一次都願意帶我回家”
他在異世曾聽跟自己生活的老婆婆說過,一個人真心盼着,總會将走丢的人或事找回。
那時候的鐘未期想,他大概是沒人盼着自己,不然也不會這麼久了還是沒找到自己。
他曾以為,自己對于前二十年的人生并不在意,但在想到無人盼他歸時,心還是刺痛。
空落落的心,除了一次次被自己攻擊,還存在一個微弱的聲音。
沒有任何話語,但總會在他告訴自己是孤身一人時,表達不滿。
就像是,在潛意識中,他知道有人在遠方等他。
知曉歸處後,他想,原來,真的有人在等自己;是楚秋池的堅持将他帶回家。
過長的睫毛擦過掌心,楚秋池很想拿下那隻手,但卻動彈不得定在原地。
沒有再聽到鐘未期開口,眼睛前的手放下,取而代之的,是鐘未期密密麻麻的吻。
好似什麼大型動物以此尋求慰藉。
“鐘未期”楚秋池叫他。
站直後,鐘未期低低應了一聲,他聽見楚秋池說——
“以後别再走丢了,找人很累”
拉住楚秋池手腕的五指不自覺收緊,鐘未期将楚秋池拉入懷中“嗯,若是事與願違,那就換我想辦法回來找你”
楚秋池低頭将臉埋進鐘未期的脖頸,聽見之後歎了口氣。
很輕的一聲,他悶悶開口“罷了,還是我找你吧,不想等”
等待于楚秋池而言,太過難捱了;他甯願帶着一點點希望,在各處尋找鐘未期的蹤迹。
就像分開的四年裡,在有限的時間去不熟悉的城鎮,找一個不知什麼樣的故人。
院門傳來雨水落在油紙傘的聲音。
楚秋池從鐘未期的懷裡退出去,門口的人踏過門檻,白色油紙傘下露出張清秀的臉。
眼尾上挑,面如冠玉,一身純白外衫繡着銀邊,倒是給此人增添了不染塵埃的神性。
與楚秋池站在一起時,還真像是兩個為救世下凡的神明;或許是因為他們眼中,都有悲憫。
不同的是,段戲生的悲憫很容易讓人注意到,而楚秋池卻将它藏起,因為戒備所以刻意表現出對生命的漠視。
走進連廊,段戲生将紙傘收好。
“看了二皇子的反應才回來,與我們的猜想一樣”段戲生參與了下一顆棋子的擺放過程。
他起先和楚秋池談論誰去做這把刀時,兩人都想到了二皇子。
不管從哪方面來看,都是最适合的棋子。
“二皇子進宮了?”鐘未期說話間順手将楚秋池帶到靠裡的位置。
“嗯,看到我們故意放置的輿圖後就迫不及待出了府”按照他們的布局,現在鐘未期可以去栽贓陷害一下了。
楚秋池轉頭看了眼鐘未期,思考該怎麼讓這人多一點逼真的傷口。
他其實很清楚,以防萬一,真的讓鐘未期吃點苦頭才穩妥,但若是有其他辦法,自然更好。
許是猜到了楚秋池在糾結什麼,鐘未期笑道“我皮糙肉厚,那些人又不會給我驗傷,隻要看着吓人就行”
這話楚秋池反駁不了,他有顧慮,但沒有蠢到為了一點私心不管不顧。
隻是,想想而已。
鐘未期本想将審訊用的長鞭交給段戲生,但剛伸過去手上的鞭子就被楚秋池拿走了。
“我來吧”楚秋池功夫不差,當年那個武試第一就能看出來,用巧勁不傷及肺腑,他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