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暖閣外跪了烏泱泱一大群奴才。
成衍是尊貴的帝王,不能跪,也不能打。
同樣尊貴的攝政王成煦,将人趕到東暖閣的書房,罰他抄寫《禮記??學記》百遍。
成衍不服,争辯:“我隻是下了一點點讓人昏睡的藥!”
“老太師授課枯燥乏味得緊,我不想聽都不成嘛!”
成煦面沉如鐵,一雙銳利的眼睛盯着成衍,嘴角抿地死死的。
聽到這話,更是怒火燃上心頭,擡手揮落幾案上放着的青花瓷茶盞,四分五裂,碎片四處飛濺。
林熙跪在書房的外頭,看不見裡頭的情狀。
聽到這一身巨響,害怕地不禁抖了幾抖。
書房裡的成煦指着陛下,強壓着怒火:“古之聖王,未有不尊師者也。”
“史官的筆是懸在帝王頭頂的一柄利劍,你小小年紀,承擔不起一個苛待太師的名聲!”
成衍被這兩句話說的低下了耿着的脖子,氣悶地拿起筆,抄錄起來。
成煦又走到外間,處理另一個惹禍精。
林熙不像成衍還會嘴硬争辯,垂着腦袋乖巧地聽訓,認錯态度十分端正。
“事情是你倆一起做的,但罪名隻能你一個人擔了。”
成煦坐在上首,說完這句,對着伺候在側的呂常看了一眼。
呂常會意,擡了擡手,就有小太監低着頭端上來一個黑色托盤,上頭放着一把檀木戒尺。
林熙看到戒尺,一股涼意上心頭。
“哪隻手下的藥,伸出來。”成煦高高在上地坐着,半阖着眼皮喝茶,語氣平靜。
林熙臉色白上一白,心裡已經虛了,“殿下,林熙知錯,林熙會向老太師請罪!”
呂常拿起戒尺,走去林熙右側站定,看向成煦,成煦沒有心軟。
“知錯就要認罰,打三十手闆。”
第一下下去,“啪”地一聲,聲音清脆,皮肉的疼痛瞬間讓人想死。
林熙立刻就哭嚎出了聲,旁邊還有一位嬷嬷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腕,不讓她回縮。
林熙被打地很慘,哭得也很慘,眼淚大顆大顆從眼眶裡滾出來,綿延不絕。
十七歲正是花一般的年紀,慘遭辣手。
成衍在裡面坐不住,扔下筆要出來,被身旁伺候的兩個太監跪住了去路。
他氣地隻能在殿内焦急地踱來踱去,腳步又重又急。
那倆太監跟着他的腳步膝行,連聲求着主子不要出去。
外頭的林熙右手被打了二十戒尺,已經紅腫地出了血絲,鮮嫩的手皮也破了幾處。
呂常見狀,不敢再打。
“殿下,王妃的手尊貴,再打下去恐怕要廢了。”呂常小心翼翼地措辭,瞄着殿下的神色,是否有松動的迹象。
林熙哭地上氣不接下氣,胸口不斷起伏,一張臉紅中帶白,地上的眼淚都灘成一汪水。
此刻手火辣辣地疼,像是一把烈火在灼燒灑了鹽的傷口。
癟着嘴巴,可憐兮兮地看着成煦。
鐵石心腸的成煦,往那隻紅腫的手看了一眼,眸中閃過一絲動搖。
“那就換隻手打。”
林熙聽到這話,“哇”地一聲,哭得更難過了!
“左手沒有下藥,是隻好手,“她抽抽嗒嗒,”殿下英明,怎麼能賞罰不分明!”
成煦被她氣笑了,“怎麼,左手就不是你的手了。”
“打!”
一聲令下,林熙兩隻手無一幸免,殿中又響起了林熙掀翻屋頂的哭聲。
責罰完了後,成煦着人送林熙回西暖閣,在那裡已經準備好了冰帕、金瘡藥等物什。
兩人身邊伺候的人都被拉出去打闆子,因着還要照顧主子,所以輪換着受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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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林熙的傷在宮人的精心照顧下,頗有好轉。
成衍雖沒有受刑罰,但是被殿下關了三天的禁閉,抄書抄的簡直眼冒金星。
好不容易抄完,立馬備了轎攆來瞧林熙。
這日是個晴天,林熙讓人搬了兩把椅子擺在庭院裡,兩枚同病相憐的小苦瓜一道坐着曬曬太陽。
成衍小心翼翼地捧着她兩隻還未完全消腫的手,輕輕吹了吹,滿臉滿眼的心疼。
“都是我的錯,連累了你。”成衍眼底一片紅。
林熙當時被打的時候,疼得簡直想立刻就死了。
但是現在疼痛已緩,便又有些時過境遷的意思。
“是我出的主意,咱倆沒有誰連累誰的說法。”
這樣胡鬧一場,雖被殿下責罰,也是有些好處的。
隻是初次下手少了些分寸,苦了老太師。
她又小聲蛐蛐殿下:“我小時候上課不認真,老是偷懶耍賴,但是隻要我哭一哭,師父也就心軟了。”
“殿下真是太吓人了,軟硬不吃,上來就打,打完就走。”
“這幾天,你見過殿下不?”
成衍縮着脖子搖搖頭,他被關了禁閉,别說皇兄了,旁的人都見不到。
倆人中間的四角矮幾上放着幾碟小食,他撿了一顆牛乳花生糖喂給林熙。
“你吃點甜的,還是少說話吧。”
林熙嚼着硬糖,小小的腮幫子凸出來一塊,“陛下,你以後親政了,我要是做錯了事,可不可以不打我。”
成衍往四周看了看,趕緊點點頭。
林熙覺得這頓打也算是值了,懶洋洋地半躺着,眯着眼曬太陽。
宮人端上來兩盞湯藥,一份是治療手傷的,給林熙。另一份是明目的,給了陛下。
這是成煦吩咐的,連着這幾天,一天三頓地喝。
林熙半個字都不敢說,端過來就是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