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齊國公失望的是,三日煎熬過後,判決下來,他的寶貝私生子被判五十個闆子,流三千裡。
隻覺一股氣血猛地自胸口處沖向腦門。
一瞬間,臉色通紅,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後仰去,“砰” 的一聲,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齊國公府登時亂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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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界鬧得人仰馬翻、沸沸揚揚的時候,平章台,算得上是京城裡最安靜的所在。
林熙仍然陪着陛下進學,殿下不知是使了什麼手段,公主後來竟真的再沒來纏着她了。
今日午後,是玄明大師的佛法課,公主也沒有出現。
大師慈眉善目中帶着些少年人的俊朗,手上帶着一串天竺菩提手珠,中間鑲嵌着些珊瑚蜜蠟,甚是好看。
比玄明大師給她的那串要精緻上許多。
林熙看着那串手串,聽着大師清潤的嗓音,漸漸瞌睡蟲就上來了。
陛下見她眉眼間已染上了幾分倦意,擡手擺了擺,“大師,中場暫且休息一番。”
平章台的花園裡,早春裡杏花潔白、桃花嫣紅,空氣中彌漫着各種花香,清新悠長。
樹木郁郁蔥蔥,雕梁畫棟、回轉遊廊間有座視野極好的觀雨亭。
林熙上了一下午的佛法課,簡直頭昏腦脹,眼下坐在亭中,端着一杯茶喝着醒神。
陛下身邊的小太監輕手輕腳地送來一個精緻的瑪瑙小罐子。
成衍打開,湊到鼻尖聞了聞,是柑橘甜香的氣味。
他拉過林熙空着的那隻手,翻轉過來看她的掌心,幾乎已經沒有被責打過的痕迹。
他用食指刮了一點香膏,徐徐地塗抹在林熙的手掌心。
林熙被那香膏冰地一激靈,忙撤回了手。
“陛下怎可為我做這樣的事。”
“你受傷是因我之故,你又是我的姐姐,”陛下又抓過她的手,“既然是照顧姐姐,又有什麼不可以。”
林熙腦門一緊,連忙放下手裡的茶杯。
“我自己來,自己來就好。”
這要是讓殿下知道九五至尊給她抹藥膏,等着她的大概又是一頓手闆。
成衍也不勉強,将香膏推了過去。
“這是太醫院的院正精心研制的去疤痕的膏劑,你用用看,若有效果就再命他制來。”
站在亭邊的玄明,不動神色地将這一場盡收眼底。
這對林氏兄妹的感情比他想象中地要好,不知道殿下作何想法。
“我聽說前一陣子,前朝有很多人上書參姐姐,如今風水又轉了轉,多了許多為林氏餘黨求情的奏折。”
“但是皇兄一概留中不發,還讓沈大人主理林氏餘黨的案子。”
“這沈大人鐵面無私、公忠體國,将其中紛繁複雜的案情、罪犯一一分辨,罪輕的寬宥,罪重的重罰,處理地條縷清晰,全無可指摘之處。”
“沈大人?是哪位沈大人。”林熙問道。
成衍道:“就是本屆春闱的狀元,江淮璟,皇兄稱贊他是難得的人才呢。”
玄明道:“這是陛下與殿下的仁慈,願意寬宥林氏一黨。”
成衍面色沉郁,輕輕地搖搖頭。
他并不贊同這種說法,皇兄對林黨的憎恨是入骨的,不會輕易開恩。
想來這其中必然有詐。
林熙并不知道前朝的參奏,此刻聽到陛下如此說,似乎琢磨出幾分殿下拿她當靶子的意味。
但她并不在意這些,也不願意去深究。
隻是對這位狀元郎十分有興趣,必得找個機會見上一見。
遠遠瞧上一眼也成。
三人休息半晌,又回到課堂之上,在玄明開講之前,林熙拿着自己抄寫的《道德經》給玄明品鑒。
大師一張一張地看過去,面色沉靜,最後委婉道:“可以再練練。”
這《道德經》是打算謄寫在紗袍上的,她再用金銀線去勾勒,時間原本就很緊。
林熙道,“我的字真就不好看嗎?”
一旁的成衍是見過林熙寫在雪人上的字的,說不好看都是擡舉。
他上前拿過她手裡的經文,看了看,又看了眼玄明大師,兩人眼神交彙,是一片了然之意。
成衍語氣同樣委婉,道:“确實要再練練。”
她垂眸看向自己的字,在他們眼裡,這字就這麼難看?
她自己覺得其實還不錯的。
“來不及練了。”林熙歎了口氣,将她在殿下跟前許下衣袍之事說給兩位。
成衍給她想辦法,道:“我見過江大人的一筆好字,筆鋒剛勁有力,字間飽含清正風骨,不如請他寫上一篇,再拓到衣料上,或可成事。”
林熙想了想,也隻能如此了。
她那一筆字,殿下之前也嘲諷過,若是繡在衣袍上,大概很難得他歡心。
“你不能見外臣,”陛下道,“我請師父去跟他要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