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書房内驟然冷了下來。
林熙微微偏過身子,往屏風外看去。
橘紅色的夕陽光線從洞開的窗戶淌進來,将書房切割成兩個色調。
一半是明亮的坐在上首的殿下,一半是昏暗的跪伏在地的魏國公夫人。
殿下會答應嗎?
“林熙,”成煦淡淡地開口,“你說王府裡有魏國公夫人的位置嗎。”
林熙陡然被點名,深吸一口氣。
她緩緩起身,慢慢從屏風裡走出來。
看着殿下的神色,應該是不想上演,巧取豪奪人臣之妻的話本吧?
在魏國公夫人驚詫的目光裡,她強裝出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緩步到她面前開口道。
“夫人,王府不是憑借一隻長命鎖就能進的。”
齊婉兮仰頭看向林熙,眼底一片通紅。
方才在姨母處,姨母并未答應自己的要求,隻說讓她自己去争。
“王妃,妾隻求一個安身立命之所。”
林熙不理解,道:“魏國公府也是京中數得上的侯門府邸,你又無公婆,日子應該過得順暢又自在,怎麼就要到王府才算安身立命呢?”
成煦凜冽的神情在這句話後,竟悄然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松動。
他帶着一點點笑,看向林熙。
林熙不等齊婉兮的回答,又道。
“林氏私産一事,不是黨派之争,更不是你用來替自己謀前程的籌碼,這是關乎國計民生、抵禦外敵的國家大事。”
齊婉兮冷哼一聲,眼裡帶着鄙夷,“王妃高坐明台,當然可以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
林熙眨了眨眼,聲音不大,卻很有力量。
“我自然可以說這話,在這個世上沒有人比我更有資格說這話。”
“因為我姓林,林拱的林。”
“如今他死了,按道理林氏私産該我繼承,魏國公不過是替我林氏保管錢财,如今倒要拿着鑰匙來威脅主人家嗎?”
“到底是你本末倒置,還是我冠冕堂皇。”
成煦的目光裡閃現過一種别樣的光亮,那裡面帶着贊許與欣賞。
他勾了勾嘴唇,聲線裡洩露一絲笑意,“林熙放肆。”
林熙轉身看向殿下,見他沒有生氣,放下心來。
雖然她是個冒牌貨,但誰讓她頂了這個名字,自然是她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林拱和先太後總不能掀了棺材闆,上來掐死她。
“王府沒有夫人的位置,但孤會記魏國公府一功。”
成煦說這話的時候并沒有看向齊婉兮,而是看着林熙。
齊婉兮看向那雙總是冷酷淩厲的眼,橘紅色的光線暈染出深邃的瞳孔。
她才發現,原來這雙眼睛也可以這樣充滿溫情與愛意。
隻可惜林熙低着頭,隻盯着鞋尖上的點綴的渾圓珍珠。
王府裡确實沒有自己的位置了。
齊婉兮咽下心酸,拜了一拜,“妾身謝殿下恩典。”
從旁随侍的呂常走過來拿走了她手上的香囊。
林熙看着她一步步走出書房的背影,直到身影消失在落地罩外。
她是真的愛慕殿下嗎?
還是其實和她一樣,不過是有所圖謀才這樣說。
她回頭看向成煦,記憶裡好像他總是一個人。
一個人坐在禦座裡面對心思各異的群臣,一個人坐在書房裡燈下讀書寫字。
人人都說愛慕他,但又好像都不是真心。
成煦見她眼神不對,似有憐憫之色,“怎麼,你還舍不得她?”
林熙眨了眨眼睛,熟悉的笑容躍然臉上,“怎麼會,她可是要跟我搶夫婿的人。”
“殿下,你記了魏國公夫人一功,是不是也應該記我一功。”
成煦眉梢一挑,“你想要什麼?”
她想要的可多了,隻怕他不會給。
“還沒想好,先在殿下這登記上,等來日想好了,再找殿下讨要。”
成煦看她這狡黠的模樣,笑了笑,“今日準你一天假,不用習字。”
“當真?!”林熙睜圓眼睛,忙道:“這可是殿下自願給的,不能抵消了我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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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功勞呀?”巽雅從書房外走了進來,看着不大高興,“咱們快走吧,母後在等着了。”
“林熙不用去,”成煦起身從圈椅裡出來。
“那不行,皇嫂一定得去!”巽雅挽着林熙的手,附到她耳邊悄聲說:“母後又要我相看驸馬,我煩得很。”
“都說長嫂如母,你應當為我說點話。”
林熙伸手推拒,卻怎麼都拔不出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