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若一張巨大的黑網網羅住整座肅穆的宮城。
壽康宮的精舍内,李嬷嬷神色緊張地走進來。
“太後,王爺已經過了乾清門,正朝咱們這來呢。”
這麼快?!
“林氏女死了沒有?”
李嬷嬷朝外頭瞧了一眼,王妃衣衫不整倒在地上,嘴邊和地上是一灘烏黑的血液。
“有些奇怪,按道理鸩腸霜吃下去,不過片刻即斃命,”李嬷嬷小心翼翼地道,“王妃此刻卻還有一口氣在。”
哼!
太後雙眸眯起,臉色陰沉,“真是個禍害!”
“太後,是否要給王妃整理下儀容?”
李嬷嬷戰戰兢兢地勸道,“王爺若看到王妃如此凄慘,恐會遷怒太後。”
“他敢!為了林氏女跟自己的母親反目,豈非悖逆天倫,罔顧綱常!”
“趙錦,傳哀家的話,”太後道,“林氏女沒咽氣前,不能讓他進精舍。”
“是!”
說話間,成煦率領着一衆親兵,如疾風般策馬飛馳而來。
他披着玄色織錦披風,頭戴黑色兜帽,一張臉半明半暗。
奔至壽康宮門前,他猛地一勒缰繩,駿馬前蹄高高揚起,利落翻身下馬,高聲喝道。
“傳孤旨意,着太醫署所有太醫,即刻前往太初殿候命!”
“是!”
奉命在精舍外攔人的趙錦,眼見王爺一行人來勢洶洶。
“撲通” 一聲直直地跪在成煦面前,高聲喊道:“王爺恕罪!太後有命,請暫且留步!”
成煦不跟他廢話,猛地擡起腳,十成十的力氣,直沖着趙錦的臉踹了過去。
那趙錦後腦勺着地,“咚”地一聲,竟昏死了過去。
親兵列隊在門外,接管了此處精舍。
精舍裡被賜毒酒的林熙,在逐漸黯淡的混沌目光裡,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個子高高的,看不真切面容神色。
他的腳步穩健有力,每一步都像落在她的心弦之上。
或許這就是最後一面。
真是有些遺憾啊。
她拼死撐着的最後一絲清明散去,整個人徹底陷入了無盡的黑暗當中。
成煦冷眼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太後,解下披風将林熙包裹在内,打橫抱起。
“成煦!”太後氣得臉脹紅,站起來指着他,厲聲呵道,“忘了你哥哥是怎麼死的嗎?!”
“你鬼迷心竅,留這樣的禍害在身邊!哀家這樣做都是為你好!”
成煦腳步稍滞,側首看向太後。
雙眸寒光一閃,鋒銳如冰刀,肅殺之氣盡顯。
“你隻是在洩私憤!”
“昔年林沐瑤入宮,父皇偏寵,母後心生嫉恨。”
“太子被害,後位被林沐瑤取而代之,母後卻隻能蜷縮在精舍,背着罵名苟活。”
太後氣急攻心,指着成煦的手都在發抖,“你這個愚忠不孝的逆子!!!”
“母後是在指責兒子,指責成衍嗎?!”
“今日是林熙,來日就要對成衍下手嗎?!”
字字句句如尖銳利刃正中太後要害,“母後無知行徑,對不起太子,也對不起祖宗。”
太後聽聞此言,隻覺一股怒火直沖腦門。
一時天旋地轉、跌坐在地,而她的面容裡帶着怨恨與茫然。
成煦抱着林熙上了轎攆,一路往太初殿疾行而去。
“速去探查裴永安此刻身在何處,李神醫請回來沒有!”
“将壽康宮看管起來,今日之事不得外傳!”
“是!”
轎外跟着跑的太監領了旨意,掉頭往宮門跑。
-------------------------------------
裴永安帶領一隊錦衣衛,到魏國公府已有一刻鐘,卻仍未見到李神醫。
齊婉兮端坐上首,言之鑿鑿,李神醫兩日前就已離府,不知去向。
裴永安當機立斷下令搜府,卻一無所獲。
齊婉兮端起一杯碧螺春,徐徐吹開,眼角眉梢都是得意之色。
“裴大人,滿朝皆知林氏一黨罪孽深重,林氏妖女更是在旁蠱惑殿下。“
“别人不敢殺林氏女,如今太後出手清君側,你為何還要助纣為虐呢?”
裴永安不聽此等妖言惑衆之語,厚實有力的手慢慢握上腰間繡春刀的刀柄。
“皇命在身,國公夫人速速交出李神醫,否則休怪末将無禮!”
齊婉兮放下茶盞,容姿豔麗,微微一笑,道:“如今隻消裴大人回宮禀報殿下,李神醫多日前已不知所蹤,殿下有任何責罰,太後均會為你做主,如此還有什麼後顧之憂。”
“再者,今日你若救了林氏女,你當滿朝勳貴世家還能容得下你裴府!”
“裴大人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要為裴國公府的基業和富貴想一想!”
這幾句話正中裴永安的心腸,他的手緩緩離開了繡春刀。
一人性命無足可惜,但不能讓裴國公府成為京中勳貴的敵人。
在此雙方僵持之際,忽聞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裴永安回頭看去,隻見一襲青衫掠過身側。
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握住他腰間的繡春刀,“唰”地一聲清嘯。
刀刃出鞘,寒芒如冰,在空中一閃,當頭就朝齊婉兮的脖頸刺去!
“李神醫在哪裡?!”
來人正是江懷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