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近身伺候林熙的兩個宮女,一個叫明月,一個叫彩雲。
明月回道:“李神醫施針後,已喂了一遍湯藥,可王妃進了湯藥後,又都吐了出來,如今李神醫在看着煎第二遍藥。”
成煦眉頭一皺,“為何不來報孤?!”
“殿下莫怒。”李徽容端着一隻紫砂藥罐走了進來。
明月見狀,立刻走去,接了李神醫手裡的藥罐。
又拿出一隻鈞窯的瓷碗,清洗擦拭後,捧起藥罐小心地将湯藥倒進桌案上的瓷碗裡。
她端着那碗藥走到榻邊,自己先喝了一口,以示無毒。
成煦小心翼翼地将林熙半抱入懷中,修長的手指接過侍女手裡的碗,親自喂林熙吃藥。
隻是此刻的林熙,雖是個活人,卻已很難吞咽。
喂到唇邊的棕色湯藥總是順着嘴角流下。
“殿下,可有制毒之人的消息?”李徽容道。
方才她為王妃診脈之時,探查到一縷奇怪脈象。
這毒藥霸道異常,服下片刻即會殒命,可王妃身體裡卻好似有一股力道,能延緩毒藥發作。
現下王妃命懸一線,還是得速速找到制毒之人才行。
“明日定有結果。”成煦喂了一碗,林熙約莫隻喝進去了幾口。
床榻裡的珍珠“咕噜咕噜”,睡得香甜,成煦嫌它吵,讓侍女将貓抱出去。
可那溫熱的小東西一離開,林熙的眉頭竟然皺了起來。
“她還是有感覺的,對嗎?”成煦垂眸。
“按理五感均在,隻是不真切。”李徽容探手去切林熙的脈,片刻後收回手,“殿下,王妃脈象已稍稍緩和,過了今晚就還有生機。”
“我就在隔壁,若王妃有異,喚我便是。”
“多謝。”
揮退殿内衆人,他将林熙輕輕地放下,平躺在床上,自己也側身躺了下來。
怕她沒有呼吸似的,身子又緩緩俯了過去,輕聞她的鼻息。
好像直到這一刻,他才認認真真地去看,身邊的這個人的模樣。
新婚夜驚恐畏懼的人她,王府裡歲月靜好的是她。
太師府裡笑意盈盈的是她,西暖閣裡偷懶耍滑的也是她。
他緩緩伸出手,骨節分明的手指帶着幾分小心翼翼,輕輕觸碰林熙的嘴角。
那裡被他咬破的傷口已經愈合,但留下了一條淡淡拿的痕迹,還未消去。
“林熙,太師府的桃花還未謝,”他親吻了下林熙的眼睛,“等你好了,再陪我去看一次吧。”
“我的身邊沒有别人了。”
“往後,你要陪在我身邊。”
林熙在昏迷中并不安穩,眼角有淚珠悄然滑落,順着眼角隐入如墨的發絲之中。
“好吧,”雖然林熙沒有說一個字,但是他退讓了,将已經習慣的、高高在上的表達變得謙卑,“往後,我要陪在你身邊。”
在這個生死掙紮的夜晚,林熙沒有聽見他的承諾。
而這些話裡的恐懼與真心,眨眼間也被成煦掩藏的一絲不剩。
到了明天太陽升起,他依舊是那個心狠手辣的攝政王,生殺予奪遊走于于股掌之間。
隻是在無所不能、無所畏懼的外殼下,裡面是柔軟的一片雲。
而林熙就住在這朵雲裡。
-------------------------------------
第二日清晨,昨晚的雨已經停歇。
宮道磚石被雨水洗地很幹淨,映着晨曦,閃着細碎的光。
侍女支開窗戶,一陣入夏的微風吹進殿内,窗台上擺着幾盆茉莉和長春花。
風過處粉瓣嬌柔,暗香浮動。
躺在床榻上仍然昏迷的林熙,像是聞到了這股清甜的氣味,鼻翼微微翕動。
李神醫天還未亮,便來給她診過脈。
她重新開了一張處方,剩下的便隻能等殿下找到制毒之人,方能藥到毒解。
蕭風辦事及其有效率,一夜之間帶着北鎮府司的官員衙役,将壽康宮一衆人等、分門别類審查了個遍。
丘樸本想負隅頑抗,打死不認。
但是他細皮嫩肉吃不得一點苦,稍稍用刑,立刻就招了個幹淨。
但讓他交出解藥,卻是用了重刑,也仍然沒有結果。
丘樸骨頭輕,不說是因為他從小隻被教着如何制毒,卻從未學過如何解毒。
他若是有解藥,何須慌張傳信,又何須落到這步田地。
問題的症結不就在于他沒有解藥,也不知如何解毒。
成煦看了丘樸的供詞,目光落在他畫押的血手印上,瞳孔緊緊一縮。
“帶他去見李神醫,若仍舊不說,”成煦頓了頓,“就接着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