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說無妨,就算是龍肝鳳膽,孤也能尋到。”
李神醫搖搖頭。
她走到書案後,拿過一張宣紙,提筆蘸墨,下筆十分流暢。
“并非藥材問題,家師曾傳授一套獨門針法,可暫時封住經脈、延緩毒素發作。”
她在案前擱下筆,拿起藥方子走回榻邊。
“這張方子裡的藥,禦藥房想必都有,”李徽容将藥方給殿下過目,“隻要王妃能吃得下藥,那今晚這道鬼門關就算過去了。”
成煦将藥方交給呂常,命他速去。
“什麼叫今晚這道鬼門關?”
李徽容在榻邊坐下,從藥箱當中拿出一包白色布巾。
布巾層層揭開,裡面是一排銀針,長短各異,粗細有别,在燭光下閃爍着冰冷的色澤。
“這套針法搭配上這張方子,并不能解王妃中的毒,隻是延緩發作,”李徽容眼神示意成煦離開床榻,“欲解其毒,要害在于辨識出毒藥中包含的毒物成分,方能對症下藥,亦或者能找到制毒之人,他身上或有解藥。”
成煦立在床榻一側,雙眸緊緊鎖住林熙,面色如水。
但那那微微抿起的嘴角,洩露了内心的凝重與不安。
“孤即刻差人審理此事,林熙就勞煩李神醫費心照料了。”
李徽容點了點頭,繼續施針。
成煦舉步離開前,頓了一頓,眸色深深地看了一眼林熙。
燭光搖曳,她的頭發散在枕上,臉頰和嘴唇都沒有一絲血色,就像一縷即将散去的青煙。
他的眼皮微顫,疼惜與擔憂難得地顯露于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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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寝殿後,成煦沒有回東暖閣的書房,徑直走向平日裡林熙念書習字的書房。
親兵隊長蕭風緊随其後。
成煦衣袂輕拂,落座書案圈椅,神色平靜中帶着冷峻。
他看了看林熙攤在案上的字帖,和還未寫完的字。
蕭風是跟着成煦在西北軍營沙場點兵、出生入死過來的。
殿下此刻雖未發怒,卻平靜地令人膽寒。
“蕭風,以魏國公夫人意欲毒害太後為由,将壽康宮上下人等全數收監審問,”成煦道,“除太後外,其餘諸人皆可用刑,讓北鎮府司辦的幹淨點。”
“孤要知道今天這場禍事有沒有人唆使,必須查出毒藥的來源和制毒之人!”
說話間,呂常走了進來,帶來兩個消息。
其一是魏國公的一道折子,言說齊婉兮蛇蠍心腸,今年伊始,屢屢将他的湯藥偷換,妄圖謀害親夫,他意欲休妻。
其二是裴永安正跪在西暖閣外,等着回話。
成煦沒管第一條,揮了揮手讓蕭風和呂常都下去,帶裴永安進來。
裴永安仍然穿着白天的那身飛魚服,雙手雙腳伏地回禀今日在魏國公府發生的事情。
“江大人雖是文人書生,關鍵時刻卻能拔刀相向,”裴永安道,“今日若無他刀脅魏國公夫人,未必能如此順利找到李神醫。”
成煦聽到江懷璟的名字時,雙眸微微眯起,閃過一絲寒光。
這位新科狀元,當真是不簡單。
他又将視線重新落到裴永安身上,淡淡道:“她用什麼說服你的。”
那話語自上方傳來,這不是詢問的語氣,裴永安心裡一沉,寒意瞬間侵襲了全身。
今日蕭風來的時候,他就知道,這是殿下對他的試探。
而顯然,他錯誤地跳進了這個圈套。
“臣有負殿下聖恩!所有罪責由臣一人承擔,與裴國公府無幹系。”
“裴國公府?”成煦眸色淡淡,心裡極其失望,“她就是這樣說動你的。”
裴永安閉了閉眼,額頭觸地,一片冰涼。
“孤平生最厭惡背叛和謊言,”成煦将魏國公的那道折子扔到他臉邊,“這樣一個毒婦的挑撥離間,你身為錦衣衛指揮使竟也能中圈套。”
“孤看中你的才能,可你心中若隻有一點狹隘的家族利益之念,這個指揮使你當不了。”
成煦的聲音冰冷,仿佛裹挾着塞外的風霜。
“離開京城,到西北軍營去,看看天地衆生、經曆沙場砥砺淬煉,若能磨出幾分人樣,孤會召你回京。“
“若還是不成器,京城遍地小侯爺,少你一個也無妨!”
裴永安心中充盈着羞愧與悔恨,喉嚨艱難地滾動了一下,“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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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煦處理完政務後,又回了西暖閣的寝殿。
已是深夜,寝殿内卻亮如白晝,紫銅香爐裡燃着氣味香甜的安息香,卻掩蓋不住空氣裡的苦藥味。
成煦走到榻邊坐下,林熙依舊是一副沒有生氣的樣子。
錦被堆疊的床榻深處,趴着一隻軟白的貓。
那是林熙從王府就在養的貓,叫珍珠。
它毛茸茸的腦袋親昵地靠在林熙肩膀上,尾巴無意識地在她的手上一掃一掃,十分依戀的模樣。
他問道:“王妃吃藥了沒有?”
西暖閣伺候的宮人奴婢已經悉數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