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和公主一道用了午膳,接近未時乘坐一輛馬車出了宮。
她讓明月從庫裡拿了許多銀票,還有一些金銀元寶,打算轉交給玄明大師赈濟災民。
殿下安排了蕭風一路随行護衛,林熙見蕭風騎着一匹高頭大馬,在她倆的馬車前走着,一陣好笑。
“你笑什麼?”巽雅見她撩起轎簾,也探頭去看,“有什麼趣事嗎?”
“四年前,我和殿下大婚那天,殿下這個新郎官沒有來,他派了蕭風來接親。”
林熙朝外努了努嘴,“這場景跟當年真像。”
“這話也就說給我聽聽,千萬别讓皇兄聽見,蕭風容易小命不保。”
“你把殿下想的忒小氣了,”林熙道,“他不是這樣的人。 ”
巽雅覺着有些牙疼,不确定地問:“你知道皇兄喜歡你的吧?”
她日日與殿下在一處,若這都沒有察覺,那她才真是要小命不保。
若要往前追溯,她是何時知道的,大概要算到前任錦衣衛指揮使裴永安,在太初殿外受鞭刑時候吧。
平日裡她去平章台都會經過太初殿,那日卻突然繞路,侍女的表情也不自然,她就知道了。
隻是她并非真正的林熙,要用什麼樣的身份去接受這份喜歡,又要如何去回應這份喜歡呢。
她想不清楚,所以幹脆裝糊塗。
“那你喜歡皇兄嗎?”
林熙喜愛美色,也慕強,無論從哪個方面看,殿下都是遠超常人、近乎完美的存在。
可那就是喜歡嗎?
她不敢肯定。
如此遲疑,巽雅搖搖頭,啧了一聲。
“真為皇兄感到難過,他總說我不該把心思挂在一個不開竅的木頭身上,可他自己又好到哪裡去呢。”
“我們果然是親兄妹。”
林熙搖搖頭,“我與殿下的情形,與你們是不同的。”
巽雅嗤笑一聲,“雖然你們已經成婚,但還不如我和玄明呢,起碼我和玄明是相互喜歡的。”
“皇兄自小父皇不疼愛,母後不喜愛,剛成年不久就被扔去西北戰場,如今好不容易娶了個媳婦兒,還是個不知道心疼自己的木頭疙瘩。”
“想來想去,也隻有我這個妹妹心疼他。”
林熙拿起桌案上的一塊蜜豆酥塞到巽雅嘴邊,“出了宮門你說話就這麼放肆,一點都不像個公主。”
“像公主有什麼用,”巽雅接過蜜豆酥咬了一小口,“我巴不得自己不是個公主,如此玄明也不會一直回避我。”
林熙心裡一直有疑問,巽雅怎麼就對玄明這麼用心。
玄明大師模樣确實誘人,但他畢竟是空門之人。
“你喜歡玄明大師什麼?”
“我母後去地早,後來皇兄又去了西北,”巽雅道,“小時候是他一直陪着我,寫不出夫子布置的功課,他幫我寫,我發高燒,宮人們不管我,也是他來照顧我。”
“還有很多,這些難道還不值得喜歡嗎?”
林熙沉默不語,她代入了自己與徐家哥哥的關系。
“公主,有沒有可能那隻是一種依戀,這個人身上承載了你很重要的記憶與時光。”
“你誤以為那是喜歡,其實其中并無男女私情。”
兩個人如此說着閨房小話,突然間馬車一震,兩人冷不防吓了一跳。
坐在車前的架馬的太監緊緊拉住缰繩,駿馬前蹄高高揚起,嘶鳴不已。
林熙掀開轎簾,往外看去。
已到京城城郊,随處可見衣衫褴褛的流民,男女老少,個個瘦骨嶙峋,眼中滿是麻木和無助。
前方有一群官兵,手上都抄着刀,成圈地圍着什麼。
蕭風從前頭打馬回到貴人馬車邊,“王妃,前方似有流民騷亂,不如先去望金樓,屬下派人去請玄明大師到望金樓即可。”
林熙曾經也是江北流民,“去打聽看前頭出了什麼事,不要讓官兵欺負了流民。”
蕭風仍舊立在馬車邊沒動,今早殿下吩咐過,不要讓王妃卷入到不必要的麻煩裡。
“怎麼了?”林熙擡眼看他。
“王妃,”蕭風握緊手中的缰繩,面露難色:“江大人和玄明大師在前面。”
“什麼?!”巽雅原本端莊地坐在裡頭,一下子就冒了出來,“快扶我下去看看。”
蕭風不敢攔,隻好讓錦衣衛開路,領着兩人往混亂的人群裡去。
原本圍觀的流民紛紛回避,林熙一眼就看到了被官兵刀脅的徐家哥哥。
他穿着一身青色長衫,面色沉靜,絲毫不為強權所威懾。
“玄明!”巽雅放開林熙的手,直奔玄明而去。
衆人的目光齊齊掃向來人,官兵中有一位衣着華麗者,是溫國公的侄子,叫溫良。
今日他喝了酒,醉醺醺地帶着一隊官兵來城郊耀武揚威,但竟有一流民書生公然頂撞他。
書生嘴毒,他嘴笨,說不過人家就打,結果又跳出來一個和尚和一個大理寺少卿出來攪局。
舅舅早就看不慣江懷璟,說他是沽名釣譽之輩,慣會攀附皇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