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往旁邊讓了讓,“陛下,這麼多人看着,你多少忌諱些吧。”
遠處的秀女不能明着看,但沒一個人不好奇,這扇屏風後坐着什麼人,能得陛下如此青眼。
李雲英家世好,在這一群秀女裡是拔尖兒的,她個性爽利,人又聰慧,故而人緣也極好。
方家姑娘就很喜歡她,從未出過京城的她很喜歡聽李雲英講江南見聞。
“英英,我有點害怕,”方家姑娘扯了扯李雲英的衣袖,“陛下雖年輕,但威重,我方才都不敢擡頭看。”
“别怕,若是真選上了,我保護你。”李雲英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又問道,“屏風後坐着的是誰?”
方家姑娘覆在她耳朵邊,捂着手極小聲道:“應該是殿下的那位,我阿爺說過,殿下看她如眼珠子般矜貴,旁人輕易不得近身。殿下早年處置林氏的狠辣舉世皆知,你若選上了,千萬不要得罪她。”
李雲英漂亮的眼眸瞧着屏風上的兩個身影,挨得頗近。
聽丫頭說,方才兩人是一道來的,說說笑笑,十分親近。
陛下和殿下是親兄弟,關系都不見得親厚,這兩人是何緣故?
衆秀女站在花廊下,遠遠瞧見一青素衣太監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一頂軟轎。
是成煦派人來接阮阮回去了。
“阿姐,”成衍喚了她一聲,有不舍之意,從懷裡掏出一隻小荷包遞了過去,裡頭放着阮阮喜歡吃的牛乳糖。
阮阮接過起身,如長姐般伸手拍了拍陛下的肩膀,“無論你選誰,我都支持你。”
随後跟着小錢走到軟轎前,彎腰坐了進去。
成衍垂目看着放在桌案上的繡冊,阮阮在方家和李家姑娘的繡像上都留了痕迹。
拿起繡冊,緩慢地摩挲着那痕迹,很輕地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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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西暖閣時,殿下已經在寝殿内,他一個人坐在長塌上,自己跟自己對弈。
雪莺掀起厚厚的帷簾,殿内溫暖的氣息鋪面而來。
“回來了。”成煦眼睛還瞧着棋盤,手卻伸向了來人。
阮阮寬了外裳,走去抓着殿下的手取暖,“今兒看到好多漂亮姑娘,都要看花眼了。”
成煦半環着她,兩人在長塌邊坐着聊天,“我走的時候都還沒選完呢,也不知道陛下最後屬意哪家姑娘。”
他抽出棋盤下的一張紙箋,上書,方家姑娘中選為皇後,李家姑娘和薛家姑娘為妃。
“這是陛下的意思?”阮阮捧着紙箋來回看。
成煦摸着她的頭發,點點頭,“今天所有待選秀女都會放出宮去,這三位歸家後,就等着吉日迎入宮中。”
最後還是選了方家姑娘。
阮阮不知道是不是該為他高興,或者高興些什麼。
成煦扯了扯她的頭發,有些吃疼,“在想什麼?”
阮阮回神,将頭發從他手裡拿了出來,“在想該為這位皇後送什麼禮。”
她琵琶彈地好,投其所好,送琵琶當新婚賀禮總沒錯。
“雪莺,去瞧瞧庫房裡可有好的琵琶,若沒有,就去教坊司找找。”
成煦手裡沒了頭發,略略不滿,拿起案上的酒杯,遞到鼻尖聞了聞酒味,有點酸。
“這麼上心?”
“未來的皇後,當然要上心些。”手背朝外地揮了下,雪莺退下去辦事。
“急什麼,選皇後是家國大事,成衍定了也要看其他人肯不肯。”
“其他人是指誰?”阮阮聞言一驚,随即看向殿下,眼中意思不言而喻。
成煦放下酒杯,對上她的視線,“别看我,不是我。”
她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她不想知道了,知道越多越是自我煩惱。
“怎麼不問了?”
阮阮睨了他一眼,心裡有氣,已經忍了一路。
進門前想着算了,但現在見他這副模樣,壓下去的火噌噌噌往上冒,伸手拂亂他的棋盤。
“殿下要和成衍玩權術,卻要拿我當筏子。”
成衍也不惱,反而有些興緻,一邊撿棋子,一邊問,“怎麼猜到的?”
“秀女多是達官顯貴的閨閣女兒,一般人不認得。雪莺久在深宮,如何能知道誰琵琶彈得好,誰是方家、李家姑娘。”阮阮生氣的時候,眼睛會格外明亮,像是有小火苗在裡頭燃着,“不是殿下授意,她能認得?!”
“你借我的手告訴成衍,你屬意李氏,但人家還是沒選。”
“聰明了,”成煦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不好騙了。”
阮阮與成煦日夜一處三年,她又聰明,耳濡目染之下難免也跟着多長了些心眼。
一聽到這個“騙”字,立刻反應過來這人在翻舊賬。
伸手捂住他的嘴巴,掌心細肉貼着他的唇,約是剛飲過酒,有些涼也有些濕。
她像是觸電般收回手。
成煦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瞧着她,嘴角慢慢地翹起,将她的手抓在手裡輕柔地捏着。
“好吧,不說了。”
兩人的官司停當,但皇後的遴選卻還未結束,當天晚上宮外鬧地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