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方家姑娘的事,近幾日阮阮的情緒都不高。
不見人也不出門。
殿下尋了些極品東海珍珠送來給她玩兒,她也仍舊是懶懶地,去庫房安置珍珠時,看到了放在儲閣裡的琵琶。
雪莺見狀,言道:“姑娘,這琵琶看着不吉利,要不燒了吧。”
阮阮看着玻璃後的琵琶,落日光線昏黃,給那把琵琶打上了溫潤的質感。
“燒了多可惜,真金白銀買的,”阮阮走上前去,拉開玻璃閣門,将琵琶抱出來,邊往外走邊道,“送到教坊司,讓徐姑姑找人在琵琶頸上刻上方姑娘的名諱。”
“等知道誰是真兇,就把這琵琶送到他家祠堂,與他家祖宗一同日日供着。”
“你倒是膽子大。”成煦處理完政務,剛走進暖閣,就聽到阮阮這話,取笑道。
阮阮将琵琶遞給身後的雪莺,“都是托殿下的福。”
成煦認真想了想,道:“這個福氣,我可能托不住。”
阮阮聞言挑眉,給殿下遞了一盞茶,“殿下怎麼還謙虛上了?”
成煦無聲地笑了一下,徐徐喝了一口茶,“對你我隻說實話,不說虛話。”
阮阮單手支頤,皺着眉毛瞧他,不說話。
成煦放下茶杯,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不要為不相幹的人或者事消耗心神,多看看身邊人。”
“明日帶你去春獵,跑馬踏青總能疏解心腸。”
“陛下去嗎?”
“他要準備大婚,沒這閑功夫,你很在意他去不去?”成煦問道。
“隻是不知道見面了要怎麼說話。”阮阮道。
成煦瞧着她自然流露的茫然,嘴角勾起一個滿意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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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街小雨瑩潤如酥,時有時無,遠處山岚青中帶粉,京郊圍場裡“飒飒”的馬鞭聲此起彼伏,王公貴族們騎着高頭大馬,或賽馬、或射箭、或打馬球,熱鬧非常。
蕭風騎着一匹棕色的汗血寶馬,走走停停,查看春獵的安防。
忽見一隊人馬,身姿矯健、意氣風發地騎馬奔來,為首的将軍見到蕭風,硬朗冷酷的一張臉笑開了花。
一扯缰繩,在蕭風面前停下,“蕭指揮使,好風光啊。”
來人是西北邊軍的将領張權,開春回京述職,正巧趕上春獵,殿下便讓他們也來湊湊熱鬧。
兩人下了馬,一同并肩走着。
“你可知你那前任也回京了,他在西北打了好多場勝仗,蕭老将軍誇了好幾次。”
“裴永安?”
張權撞了撞他的肩膀,十分仗義:“你若是幹不了這指揮使了,跟咱們回西北去,牛肉、羊肉、泡馍管夠!”
裴永安當初是被殿下貶去西北的,如今能回來,肯定也是殿下的意思。
那這指揮使之位?
張權見他不說話,便轉了話頭,“聽說咱們殿下有位專寵的姑娘,殿下從前就眼光高、挑剔地很,這姑娘該是什麼天仙模樣啊?”
“這兒不是西北,說話要小心。”
“哎呀,閑話嘛,蕭老将軍也好奇地很。”
兩人閑聊間,獵場裡浩浩蕩蕩進來一隊儀仗,明黃的旗幟打頭,後頭跟着一架矜貴的馬車,陛下來了。
先頭不是說陛下忙于籌備大婚,無暇前來?
這怎麼又來了?
陛下車架後頭,還有一輛馬車,金絲楠木的闆壁,雕刻着繁複精美的花紋,車輪壓過草地,帶起一陣青草香。
獵場中衆人紛紛安靜下來,跪地恭迎兩位聖駕。
馬車在一頂豪華帳子前停下,殿下一身石青色長袍,頭戴金冠,腰間系着雙魚玲珑佩,踩着腳踏下了馬車。
随即轉身一伸手,隻見一隻白皙如玉的手搭在殿下的掌心,皓腕上戴着一隻碧綠的翡翠镯子,晃晃悠悠。
阮阮一身天青色的獵裝,頭發高高束起,帶着幾分俏皮下馬車直接進了帳子。
“我剛才在人群裡瞧見裴大人了,”阮阮把玩着一根金銀交錯的馬鞭,在帳子裡四處溜達着,這看看那看看。
裴永安是因為魏國公夫人投毒案去的西北,如此說,或許殿下也會同意太後回宮?
“嗯。”成煦坐在紫檀圈椅裡,表情淡淡地。
“他在西北打出名堂了?”
“馬馬虎虎。”
啧。
阮阮想起自己的那一筆字,認認真真練了這麼多年,他也是這樣評價的。
“能被殿下說是馬馬虎虎,想必已經是極好的了。那他回來是要繼續管錦衣衛?”
“西北吹了幾年辛苦風,該去江南水鄉過點舒服日子。”
成煦眉眼淡淡,看不出情緒。
但阮阮看着他這個樣子,直覺他情緒不好,像是有點煩躁?生氣?
想想走過去站在他面前,俯身看着他問:“聽說陛下和李氏商議着,為了補償方家,同意讓方家大公子去江南水軍任職。”
“方家在朝無人有實權,大公子很有些才幹,算是不錯的去處。”
“所以殿下安排裴大人也進江南水師,是打算換江南水師的姓嗎?”
成煦輕笑,手癢般扯了扯阮阮的馬尾,繼而順着脊背而下,握住一把細腰,愛不釋手。
“閑棋而已,換姓是成衍的活,我不幹。”
阮阮被他摸得渾身刺撓,抓住他作亂的手,“别弄亂了我衣服。”
“第一次看你穿獵裝,别有趣味。”
成煦黑白分明的眼睛自上而下地瞧着她,眼眸裡帶着戲谑。
這笑容看得阮阮心裡有些發毛,恰巧殿外傳報裴永安求見,她借口脫身。
“我出去騎馬去。”
“讓蕭風跟着你,不許自己亂跑。”成煦囑咐道。
一掀開帳簾,獵場上的喧鬧、生機撲面而來,蕭風給她牽來一匹溫順的白馬。
“我自己能騎,蕭大人不用牽着。”
說完這句,馬鞭一抽,白馬帶着天藍色身影,拔蹄奔騰而去。
蕭風攔都攔不住,趕緊飛身上馬,緊随其後。
人聲、風聲在耳邊飛速掠過,遠處青山越來越近,朦胧如牛毛般的春雨落在她的發上、手上,清涼又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