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難産仙逝後,皇兄便去駐守邊疆領兵作戰了,三年前父皇重病時才回來。他戰功赫赫、榮耀返京,自此留在京中,如從前一般對她很好。
而今,也很好。
蕭家的事,她不怨皇兄。做皇帝的,總有幾分無奈。若是她鬧上一鬧就能改變局勢,那天下還不亂了套了?鬧性子的時候她是永嘉,可大局在前,她是永嘉公主。
永嘉平了心氣,再望向陸平時,眉微微挑了。
平日送東西的活計都是小宦官們辦的,今日卻是陸平親力親為,他可是秉筆太監。
如她所料,陸平辦好差事,就打發了小宦官們下去,獨自一人留着,像是有話要說。
永嘉順着他的意道:“月若,給陸公公賜座上茶。”
陸平謝恩後坐了下:“那夜裡的後話,奴婢隻有到了長明宮殿下跟前才敢說。如今蕭家謀逆一案已初有定論,不日便将移送三法司三司會審。”
永嘉方才平靜下的神色再一次變了,她蹙了眉。
“定論?”
陸平道:“裴清做得滴水不漏,蕭家謀逆之事證據确鑿、無可抵賴,詳細罪狀交由三司細審。殿下如今若想從中斡旋,應盡早考量,奴婢在刑部和都察院還認得幾位......”
永嘉打斷了他:“陸公公想要什麼?”
她不喜歡彎彎繞繞的。
陸平起身向她作禮:“殿下慧眼。如今黃公公已六十有三,再過些年許就要安享天倫,奴婢想着,若是能......”
往後的話他沒有再說,永嘉會意了。
司禮監掌印太監黃方已是黃土半埋了身的年歲,掌印太監的位置不日就要易主。底下的人稱黃公公老祖宗,稱陸平祖宗,祖宗能不能成老祖宗,其中還須琢磨琢磨。
陸平這是琢磨到她身上了。
“隻是本宮一人保舉你,未必能得皇兄允準。”
陸平笑道:“容奴婢說句實話,這事兒是裴清彈劾的,蕭家能不能保得住,勝算超不過三成。殿下還是須盡早為自個兒做打算。”
“皇兄已經有打算了?”
皇兄不喜歡蕭家是真,可是這也太着急把她嫁出去了......但因為先前大小諸事,她的婚期的确往後延了兩年,尋常女子十六歲出嫁,她已經十八了。
捏了捏手上的小獅子,永嘉一臉憂郁地聽着它的“呱”聲。
陸平颔首道:“奴婢瞧着,萬歲爺如今中意的,或是鎮國公府紀玉林、或是楊閣老家楊旭。殿下的夫家總歸是好的,若待日後再說奴婢的一句好,萬歲爺定是聽得進的。”
無論是鎮國公府還是楊家,在朝中都舉足輕重。
永嘉了悟了。陸平不是來攀她,而是來攀她日後的夫家。
内宮外朝,唇齒相依。做宦官做太監的,免不了要和朝臣們搭上些關系,位子才能坐得舒坦坐得穩當。
她幹脆道:“可以。”
攀誰都一樣,她不計較這個,能替她做事就好了。
陸平松了一口氣:“既有殿下的話,奴婢便安心了。此事是後頭的事,如今眼前還有一事。”
“何事?”
“裴清。”
“你與裴清有仇?”
陸平道:“倒也說不上仇,隻是奴婢眼裡容不得這顆沙子。萬歲爺登基前,裴清隻是個翰林院侍講,而今一躍成禮部侍郎,驕縱已極,行事偏頗恣肆非人臣所為,可萬歲爺如今被他蒙蔽着,看不見這些。殿下瞧蕭家這事,明眼的都曉得蕭小将軍是個什麼樣的人。有這般的奸臣在身邊,萬歲爺苦啊!”
這話也是說了一半留了一半,但永嘉不在乎陸平看不慣裴清的緣由,她對瑣事不刨根問底。
她隻道:“依着他如今的勢,想要拿了這顆沙子不是一日兩日的事,如今最要緊的,是先保了蕭家。”
“殿下說的是,如今殿下的事便是奴婢的事。三司會審,萬歲爺已定了裴清為主理之人,這件事棘手了些。但殿下萬勿心焦,若有消息,奴婢會即刻來報。”
“裴清主理?三法司會審還是由着他來?”
永嘉驚訝了,身子都往前傾了些。
荒唐。三法司之中有哪一個同他這禮部郎中挂得上邊的?
“裴大人先前就彈劾過不少官員,有大半都是他親自審的,是如今獨一份的恩寵。蕭家一案也歸他審,也是自然。對了,今日早朝時皇上已經下了旨,着升裴大人為正三品禮部侍郎了。”
永嘉眼睛都瞪大了。
正五品到正三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