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做了隻蝴蝶,攪攪翅膀,掀起一片飓風。
飓風吹過顧氏傳媒的玻璃幕牆,将盤旋的烏雲吹至頂樓。
頂樓下方,辦公室裡,白紙揉成的紙團、文件、電腦被人粗暴地掃落。
“總裁?”叩門聲響起。
“走。”
秘書識相地遠離,誰也不想惹在節骨眼上觸顧哲的黴頭。
顧哲到衛生間沖了把臉。臉周有些刺手,是隔了一夜剛長出的青茬,刺繞地“叮”着指尖。
那天早上氣血翻湧時,這隻手曾不可控地想抓住莫蘭情,就差一點。
顧哲無言地盯着掌心,事到如今,心裡第一個冒頭的情緒居然不是憤怒,而是解釋。
除了質問,更多的是後怕,後怕她會借口離開。一想到有這個可能,顧哲揪緊胸口襯衫,連帶着胸腔裡的心也一并揪起。
窗外柯葉簌簌地落,一閉眼,混沌中浮現的是莫蘭情的笑。
顧哲不是沒将她的臉從腦海中揮去,那張臉化作白煙,一打即散,稍不注意又重新聚起來,占據他的思考。
現在的她眼神冷漠如霜,他看不透。越看不透,越想猜透,越是心惱意亂。
一雙纖瘦的手臂環住他,顧哲本能地将臉貼上,是莫蘭情常用的香水,他醺然聞着。
“阿哲。”身後聲音空靈靈傳來。
顧哲一個激靈,慌不擇路地推開環住自己的手臂。
不是莫蘭情,莫蘭情也不會出現在公司。
“你是誰!”顧哲厲聲呵斥。
“是我啊阿哲。”被他突然掙開,喬真真懵懂不解,“你還好嗎?對了,你趕我出去的事我不怪你了,是我不好忘記問過你。”
她說的話顧哲一個字也沒聽清,沉湎在自己的識海中。
直到喬真真伸手在他眼簾揮了揮。
“阿哲?你在聽嗎?”
顧哲回神:“你來幹什麼?”
“我來看看你,”喬真真轉了個圈,“你不喜歡我來看你嗎?”
“看我?”顧哲的聲音冷下來。
剛從劇組封閉式魔鬼訓練中抽時間趕出來的喬真真消息落後,哪裡知道發生什麼,樓下圍了一大堆記者她還以為提前火了。
“對啊,”她笑得粲然。
對眼前人,仍抱有一絲幻想和不死心。
反正莫蘭情都表态無所謂自己纏着顧哲,她想再試試。
“我好不容易才來這裡見你呢,阿哲。”
“好不容易?”顧哲黯深邃的眼眸泛起幽深波瀾,“我忘了……你跟莫蘭情有過交易。”
“我、我被她騙了,”喬真真一雙眼晶瑩水潤,搖着他的衣袖,“我們不提她,好不好?”
猝不及防,一股蠻力掐住她的脖子抵到牆邊,顧哲全然不見溫情,“誰讓你來這的?是不是莫蘭情!”
選什麼時間不好,選風口浪尖來見他,一次是偶然,兩次還是嗎?
世間沒有那麼多巧合,所謂巧合都是别有居心的結果。
喬真真猛烈地咳嗽,不成聲地呼吸,“沒有人,我自己來的。”
“不是莫蘭情?”顧哲審視地眯起眼。
“不是、當然不是她!”
說謊!
她和莫蘭情是一夥的,她還在騙自己。——腦中的小人一遍遍對顧哲低語。
為什麼要騙自己?為了名分?為了獲取他的關注?
無論是哪一種,都有能驅使她動心,她有理由。
從前她的小動作沒有威脅,他隻當是可愛的小性子,偶爾還挺享受她的仰慕與依賴,他可以視而不見,但現在他沒法再縱容她。
顧哲掐在她脖頸的手緩緩收緊又放開,向蹲地喘息的喬真真伸出手,“好,我信你。”
“咳咳咳真的?!阿哲你信我?!”喬真真喜出望外,她就知道顧哲不會對她狠心,“我”字才說到一半,一個巴掌迎風打來。
他伸出的手根本不是為了扶誰起來。
“我信你,可你不該瞞着我做動作,我給過你信任,喬真真。”
“我?”喬真真唇齒發抖,惶惶然望着眼前陌生的心上人,“怎麼就成了我?我沒有?你不愛我了嗎?阿哲?”
年少的情鐘被打滅,連同打滅的,還有她心中永遠伫立着的顧哲的形象。
“愛?真真,你不該跟我提愛。”
他愛的不多,全給了喬真真,奈何對方總想撈個名分。
幼稚至極。
幼稚一旦過了度,便是不會審時度勢的愚蠢,白月光也會馊成一粒白米飯,粘在衣服上惹人嫌。
“你讓我很失望。”顧哲的影子從她頭頂離去,棄之,就像踩滅一根煙頭。
這算什麼事?喬真真捂着半邊臉,辛酸地笑了。
這不是她的顧哲,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幾乎是同一刻,莫蘭情的話略過她腦海:
——“顧哲給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泡泡破了,僅存的僥幸與濾鏡碎成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