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已經說到這兒了,奈莉也信得過蘇映溪,她一向是個很能穩得住的孩子,也一向不會主動找死的。
奈莉給小姑娘留下一堆神域良藥,為了以防她下次再遇到危險,關鍵時刻能保命用。
神仙依舊很忙,後續在其它時空中還有很多事要處理。确認蘇映溪身體并無大礙,她就匆匆離開了。
“閑意。”蘇映溪招呼等在外邊的少年,“太冷了,快進來。”
“嗯。”談閑意随即鑽進帳篷,被外邊的冷風一吹,他這會兒确實有點冷了,耳朵凍的紅紅的,被他搓了搓手後捂住了。
“今晚早點睡,明天我們去和太姥姥告個别,就該去往下一個時空了。”蘇映溪說道。
當下時空中的裂縫已經愈合,奈莉卻沒将她傳送走,就是給她機會與家人再告個别。下一次若想再見,就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好。”談閑意依言躺下,用體溫暖熱被子。
安靜半晌後,少年背對着蘇映溪,忽然說道:“真的有神仙說的那麼危險嗎?”
“啊,你都聽見了呀。”蘇映溪輕飄飄地說道,“和造物主作對,當然危險。不過……”
“不過什麼?”
“也沒什麼,造物主那個混蛋,其實我感覺祂不是真的想弄死我。”蘇映溪頓了頓,推測道:“我覺得,這一切更像是一種試探。”
試探什麼呢?
蘇映溪心裡有一個朦朦胧胧的念頭。
她厭惡吳忠信,産生過“如果他死掉就一了百了了”的念頭。而就在這念頭産生之後,吳忠信家就遭了大難。
隻發生于吳家範圍内的天崩地裂,隻針對吳忠信一人的滅頂之災,怎麼想怎麼刻意。
就像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存在窺探了她一瞬的心聲,然後自作主張地替她實現了願望。
蘇映溪說不準這是造物主的成全還是考驗,也搞不清自己現下的選擇究竟有沒有合造物主的心意。
包括在上一個時空中,在她察覺到自己的血可以加強水晶球内的神力輸出時,她果斷選擇了放血彌補時空裂縫。
這,是否也是造物主考驗她的一環呢?
蘇映溪輕輕歎了口氣。
所以說,造物主到底想要從她身上驗證些什麼?又想要得到怎樣的答案?
“映溪……”
在她分神分析造物主的心理時,談閑意半轉過身來望着她。
“映溪,我曾産生過一個很惡毒的念頭,竟然有一刻真的希望那個男人去死。”談閑意悶聲說着,似乎感到很抱歉,但他還是對蘇映溪坦白了自己真實有過的心态。
即便他是因為擔心蘇映溪,但……如果她覺得自己的想法過激……
談閑意正胡思亂想着,身旁卻響起了一道無比冷靜的聲音。
“那又怎麼了?”蘇映溪反問,甚至帶了一絲笑意,“你覺得自己惡毒嗎?不至于吧,閑意,你不會認為我沒有生出過那種念頭吧?若要論惡毒,我比你毒千萬倍,我希望吳忠信這種背信棄義的家夥每天出門都被狗咬。”
談閑意愣了一下,随随便便就咒人這種事,真的也可以如此理直氣壯地說出口嗎?
“世上沒有真正的聖人,閑意。”蘇映溪平和地對他微笑,“也許是因為某種确切的緣由,也許隻是因為一時的情緒上頭,而産生邪惡的、極端的念頭,這再正常不過了。”
“人心本就分為黑白兩面,相互制約,相互平衡,我們不必做完美無瑕的聖人,也不必畏懼内心滋生陰暗。重要的是,我們自己能守住心裡的底線。”
心情不好時能咒罵出世上最不堪入耳的話,被氣得牙癢癢時恨不得去刨人的祖墳。這種事,誰又能保證從沒有想過呢?
但,想歸想,是否真的做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生活在一個擁有法律秩序規範的世界中,無論是内心真的滿懷善意,戰勝惡念,還是受到法律和道德的局限,都控制人們不要走上一條不歸路。
蘇映溪承認,她也受到世界規則的限制。
現在的她,已經不能像從前那樣,在自己作為世界中心與主宰的時候肆意妄為,快意恩仇。
生活在别人制定的規則下,就要矮人一頭,她能接受這個道理。
同樣的,談閑意也能。
所以他在生出邪惡念頭的瞬間,用理智壓抑了邪念,沒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所以他還是一個新時代的好青年。
“能抑制邪念,就說明你心裡保有明确的底線。”蘇映溪一字一句緩緩說道,“既然如此,守住你的底線就好,至于别的,都不要害怕。”
她像是在講道理,也像是在勸告和安慰。她的聲音平平靜靜,如山間溪流,緩慢地、甯靜地淌過談閑意的心間。
他的不安與焦慮都被撫平了。
蘇映溪點到為止,不再繼續說下去。她打了個哈欠,确實也十分困倦了。
“睡吧,閑意。”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明天我們早點啟程。”
“好。”
帳篷内靜下去,很快,蘇映溪的呼吸聲就趨于平緩。
談閑意卻一時半刻還沒有困意,這一夜他所親眼目睹的事,對他而言仍足夠震驚,他需要時間去消化接受。
冬季呼嘯吹過的夜風凜冽,聽上去像是哭嚎。談閑意側身躺着,安靜望向身旁熟睡之人。
他忽然想起兩人高一參加學校運動會時發生過的事。
*
蘇映溪對待身邊形形色色的人,一直有自己的一套評價标準。
上學的時候,約摸所有做家長的都會跟孩子說,要多和學習好的同學一起玩,隻有跟優秀的人在一起,才能也變得優秀。
的确,有些學習好的孩子就是品學兼優,不僅成績優異,三觀也很正,善良正直,樂于助人,是人人都該學習的典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