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吃吧。”
盧蕤其實沒那麼餓了。“有别的餅子麼?”
“有,但都是冰的,碎渣子比這還多。我說盧先生啊,這都啥時候了,還‘食不厭精,脍不厭細’呢?”姚霁青揶揄道,“你腸子都咕噜一下午了,要不糊弄糊弄得了。”
盧蕤悲痛欲絕,大義凜然地貼近碗沿往嘴裡扒。要是武淮沙在說不定能……
“菩薩!”忽然有個漠北小男孩用磕磕絆絆的漢話說道,緊接着撲通跪在地上,雙手呈上一條灑滿了孜然和醬汁的烤羊腿。
外酥裡嫩,滋滋冒着油花。選哪個還用得着說?
然而盧蕤依舊保持警惕,“你給我這做什麼?”
“菩薩,菩薩不能吃……剩飯,長得好看……”
盧蕤:?
所以他現在也和潘安一樣擲果盈車了?
小男孩臉上髒髒的,鼻涕亂抹,十天半個月沒洗臉,唯獨雙手呈上這烤羊腿的時候,無比虔誠。盧蕤不在乎什麼髒不髒的,輕輕摸着小男孩的臉,“謝謝,但不用了。”
姚霁青在一旁笑得打滾,“你就收下吧。漠北有一種傳說,苦行的僧人會在之後成佛、成菩薩,所以他們會在僧人路過的時候,主動給人吃食。他們八成是把你這白白淨淨的,當成是菩薩了。”
“你比我更需要。”盧蕤笑了笑,對幹瘦的小男孩說道。他無奈地端起碗,再不吃就該熱第四遍了。
小男孩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把烤羊腿放在一邊,一溜煙跑了。
雞窩一樣的頭發,跑起來更加張狂。
盧蕤沒有吃烤羊腿的打算,許楓橋個子高估計得補補,這幾天沒好好吃。
片刻後,遠處煙塵滾滾,部落裡的牧民紛紛抄起身邊自制的長槍和弓箭,嚴陣以待,姚霁青卻不慌不忙,“放心吧,不是打仗。”
“你怎麼知道?”
“我上上下下打的仗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這聲音雜亂,毫無陣型和紀律,大周騎兵無一不是經過操練,決計不會以這種潰散之态沖擊。而且……”姚霁青閉上眼,“說的是漠北話。”
“那這些人是來做什麼的?”
“收租?不對啊,祝禱大會還有很久,現在收什麼租……”
盧蕤半信半疑,先往嘴裡扒了幾口飯,艱難下咽。他隻是客商,不應該幹涉他們的庶務,隻要冷眼旁觀就好了。
既然不是收租的,難道是……
不出一會兒,幾個牧民跑了過來,把刀槍扔到一邊就開始嗷嗷啊啊地哀求,跪在地上磕響頭,額頭都磕破皮了,姚霁青歎了口氣,“咱們不惹事,事兒找上咱們。”
“他們說什麼?”
“他們說,剛剛那個小孩被人抓去了,領頭的向他們要人,要的是……一個穿藍衣服的……不就是許帥嘛!”
牧民們面面相觑,叽裡呱啦說了半天。
“領頭的是賀若部的小狼主,賀若檀石。”姚霁青六神無主,“盧先生,你說該怎麼辦?”
賀若檀石,是賀若綽之子,也是最有希望繼承狼主之位的人。現在若是把許楓橋獻出去,不僅許楓橋會迎來一死,部落裡的牧民也會受到殃及。
漠北雖然沒有漢人的城池,但牧民和狼主之間的關系,其實就像皇帝和百姓,交租收租,隻不過沒有漢人那般條條框框,全看狼主心情。
賀若檀石若是有心,找個由頭懲罰牧民,也不會有人來管,這是人家自己的地盤兒。
盧蕤太陽穴砰砰直跳,他努力平複呼吸,“我出面吧。”
姚霁青登時就急了,“你打得過麼?别打腫臉充胖子!”
盧蕤攔住準備拔刀的姚霁青,“你去做什麼?你能攔得住他們那麼多人?我們商隊加起來也就十個人,你貿然出動,反倒坐實了自己心裡有鬼!聽我的,我去找那個賀若檀石,我有法子對付他。你隻需要攔住許帥,讓他暫時不要出來,等賀若檀石走了後,再往賀若部走。”
“那你……”
“我沒事的。”盧蕤會心一笑,比這還難的境地他都見過,彼時燕王的橫海就在他脖頸旁一寸。賀若檀石比之燕王,孰輕孰重,盧蕤心裡有數,“希望姚都尉無論如何一定要……保護好許帥,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