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羅碧的手懸在半空,“你什麼意思?是要我殺了賀若綽,自己收攏兩部,讓賀若部消失?”
“是啊,女子當狼主不可行的唯一阻礙就是姓氏。和漠北一樣,中原也是如此,姓氏意味着權力和歸屬,隻要一家一姓還在,說明權力還在自己手中,能傳給後嗣千秋萬代——可我看叱羅夫人,您怎麼看都不像是糾結千秋萬代的人。”
“我不在乎。”叱羅碧被看透心事,還有些不爽,砰的一聲把酒杯扔在桌面上,濺出來的酒滴在桌面漾了一圈,“其實像你們漢人太後那樣也挺好的,臨朝稱制,名非天子卻與天子無益。至于千秋萬代……我隻要生前波瀾壯闊,才不管它死後洪水滔天。”
“您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盧蕤笑道,“所以您掌權的唯一阻礙就是賀若綽?若如此,賀若綽如今不在,應該也是去找新領域了,他想和您分開,自己成為自己領域的頭狼。”
這人還真是心思細膩,比他父親不知道多了幾層彎彎繞,叱羅碧蹙眉,“你會殺了他?你這麼好心,要幫我?什麼條件,是讓我把斛瑟放走?”
盧蕤颔首,“不瞞您說,我此次來,就是為了把阿橋帶走。”
“就憑你?”
忽然,叱羅碧心頭一緊,方才反應過來盧蕤的計策。
非是借刀殺人,非是圍魏救趙,更不是李代桃僵——
是絕對的圍獵!
叱羅歸沙已經被他的智計打動,賀若綽還未歸來,許楓橋又帶着神武軍去打地分,可以說隻要他略施小計,許楓橋和賀若綽若是合成一股,再加上花言巧語把叱羅歸沙說動,最後支持她的叱羅部也将土崩瓦解!
原來叱羅歸沙留下是這個意圖!
“你……小小年紀,卻如此狠毒。”
盧蕤依舊笑意盈盈,“我不會對您做什麼的,隻要您答應合作,局勢自然對您有益。”
“那賀若檀石呢?你的計劃裡,怎麼處理賀若檀石的。”
盧蕤聳了聳肩,哂笑道:“不重要了,草原部落之争,事關強者。小狼主色厲内荏,不消我們處理。叱羅夫人,您讓阿橋回漠北,為的就是名正言順掌權,現在我給您名義,代價是放阿橋回去,這樁買賣,您做不做?”
盧蕤手裡那串璎珞珠子玲珑剔透,此刻被呈在了叱羅碧跟前。
“行,别忘了你答應我的事。如果真能除掉賀若綽,我保證,未來十年之内,不會入侵大周,買賣照做,仁義也在,至于斛瑟……你想帶他回去就回去吧,内附也好,潛逃也罷,我隻有一個要求——”
“我要做狼主。”
盧蕤自氈帳中出來,習慣性的畫餅和飛速運轉的腦袋,讓他早上吃的飯付諸東流。他揉着鳴着的腸胃,心想中午得再加半條羊腿。
最近不知道是吃了太多羊肉的緣故,整個人由内而外散發着一股羊膻味。不行,這樣看來還是得吃點别的,好在賀若檀石很大方……
賀若檀石。
盧蕤想不到該怎麼面對他,現如今盧蕤的計劃裡,賀若綽死,賀若部歸許楓橋然後内附,叱羅碧成為狼主,唯獨賀若檀石沒有安排。
盧蕤不可能留在他身邊,甚至還要害他。
想了想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盧蕤掉頭去了厲白楊的氈帳。
盧蕤走得很快,心裡又想着事,完全沒注意到身後有個身披黑鬥篷的中年男子觀察了他許久。
清風吹過花草香,白雲舒展,蒼穹寥廓,還帶着些許寒意。客先生站在氈帳前片刻,簾子由内而外掀開,叱羅碧起身正色,語氣裡還帶着平時所沒有的緊張與激動,“客先生怎麼親自來了?”
“你很意外?”客先生去了鬥篷的兜帽,“啊呀,叱羅夫人,我的行蹤不是你洩露給陸修羽和小蘆葦的麼?”
叱羅碧皮笑肉不笑,簾子挂下去的那一刻,客先生整個身體淹沒在黑暗裡,隻有旁邊飄出來的孔雀羽還有些許光亮,那雙眸子自上而下俯視着她,似乎一個響指便能将氈帳包圍,把她剁碎了喂狗。
聽聞當初在晉陽折磨盧元禮的獄卒就是這麼個下場。
“我哪兒敢……”
話音還沒落下,她的脖頸就喀喀作響,已經被客先生掐在手心,雙腳差點離地。
“從找到你、幫你的第一天我就說過,我不喜歡别人騙我。你應該很想殺了我吧?你依靠我的郁累堂,查到了許楓橋的身份卻不告訴燕王和我,又想方設法得到龍庭古道的輿圖,甚至想造成……造成我死了,你執掌郁累堂的局面,我說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