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主到!”
蕭飒銅鈴般的眼定格在許楓橋和盧蕤身上,盧蕤正尴尬地擦着嘴角。
“哎,年紀小。哎,張狂。哎,不谙世事。”衆人起身,厲白楊老父親一般地在蕭飒背上一拍,“沒事嗷,跟着你白楊哥學察言觀色,保證你一雙眼睛看透世事。”
蕭飒:……
不是很想。
盧蕤坐到首席,蕭飒這才明白馮碧梧虛位以待是什麼緣故。他左看右看,厲白楊臉上一片迷茫神色,又像是在努力捕捉着什麼。
“諸位,上使來訪,有招攬意,我意圖内附大周,你們之中,有跟着我從神武軍一直到現在的,也有剛認識的,有什麼,就問這位盧先生。”
許楓橋業已習慣衆人眼光齊刷刷圍在自己身上,他是唯一的旗幟,他的決策無可指摘,衆人隻能信服,跟着他的狼頭纛,勇往無前。
他擔負所有榮耀與責任,撥雲見日,為所有人指明前路,這是作為元帥的義務,也是他過往多年來一直逃避的。
許楓橋統攬一切的身姿格外吸引人,雙手撐着扶手,膂力過人的身軀,占據了椅靠的大半,居高臨下的睥睨令所有人的懷疑都化作烏有。
這是一種讓人想順服的氣度,得虧他不是個帝王,要不哪個相士過來,肯定會說他有人主之相。
淩厲不羁的眼神裡唯一一絲溫柔留給盧蕤,他的手掌攤向這位白衣書生,“這位盧先生,你們見他如見我,也要聽他的,不可違背,違逆他就是違逆我。”
盧蕤颔首,“大家對于内附有什麼想法,都可以問我。”
有個賀若部的小首領問:“我們……内附,好處?懷疑,有沒有?”
盧蕤搖了搖頭,“自然沒有。我是大周的進士,我的朋友是鴻胪寺少卿,有我們作保,盡可放心。”
姚霁青擔任翻譯:“鴻胪寺少卿,使者,進士,聰明人。他們擔保,不會出事。”
幾個漠北人面對面哦了幾聲,果然在聰明人和大周使者的雙重光環下,他們不由自主被牽着鼻子走。
“你們還有什麼别的問題?”許楓橋問。
“狼主,我們内附後住哪裡,做什麼,大周不會把我們騙進去全殺了吧?”
“是啊,我們沒了牛羊,不能放牧,還能做什麼?“
盧蕤:“安居樂業。大周的百姓沒有遷徙之憂,久而久之,你們就和大周人沒什麼區别,住在堅固的房子裡,不必擔心太多的風雪會凍死牛羊,也不用擔心漠北天王橫征暴斂。據我所知,剛剛天王的使者前來,便是要征兵南下,你們為漠北天王賣命,大頭都是天王的,拿到手裡能有根羊毛就不錯了。”
姚霁青如數翻譯,這次漠北幾個代表聊得更熱火朝天了。
内憂外患說了之後,他們齊齊讨論了半天,最後得到結論,便是答應盧蕤和裴顗,率衆内附。
盧蕤這幾天忙裡忙外,查出來賀若部統共小一萬人,在十八部内算中等,内附之後,可以授田入籍的也不少。再加上神武軍殘餘的一千人左右,滿打滿算能有一萬個能上戰場的。
晉陽,确實缺兵。連年征戰,大周對于晉陽重鎮的忌憚可謂是到了一定程度,那裡的刺史,比襪子換得還勤。
不僅勤,還常常利用晉陽、幽州、蒲州三方勢力作為拉鋸,兵力相對分散。
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這三處重鎮,一個位于雁門關附近,掌北境咽喉,一個位于燕山下,四夷之地和靺鞨、漠北有來有往,一個則居于入關必經之地,占之則具王氣。
可想而知,三處勢力的高流動,才應該是常态,不然再出一個張又玄,半壁江山破碎,誰受得住。
而且剛剛傳來一個危險訊号:漠北正在整合南下!晉陽危矣!
晉陽說是半壁江山絕對不假,表裡山河,可戰可退,牽一發而動全身,李尋真若不是早早自刎放棄,隻怕能和柳念之打個兩敗俱傷。盧蕤心悸了下,他想起幽州還有燕王,賊心不死,和漠北暗通款曲多年了。
晉陽案、神武軍、霍家寨、叱羅部……一切的一切,串在一起,幕後真兇,到底是誰?!
讨論完畢後,各統領回去安置部族,盧蕤在許楓橋攙扶下站起身,他知道真兇絕對不是蕭恪。
因為那次問蕭恪,對方斬釘截鐵回答說不想颠覆大周,而蕭恪也沒有必要撒謊騙他。
與之相比,夢裡的張又玄才是最癫狂的,大有一種“開創清明世道”的舍我其誰之氣魄。
可張又玄明明已經……死了啊?
走到門口,厲白楊忽然叫住盧蕤:
“盧……盧先生,我們之前見過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