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蘭桡倍感無奈,果然騙得過幾個習武之人,騙不過盧蕤,“對,郡主秘密抵達,沒有人知道,就連燕王也不知道。”
盧蕤:“郡主是不是因為某些事,和陸長史達成一緻,于是二人一明一暗,紛紛來到晉陽?”
封蘭桡點了點頭,“但郡主也沒跟我說,具體是什麼我也不知道。”
“那郡主的容身之處也保密,對吧?”
“是,請先生諒解。不是信不過先生,而是此時,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放心,如果漠北人真的要攻晉陽,我們不會阻礙先生,反而還會從旁協助。”
盧蕤思慮過多,有點頭暈了,封蘭桡在一旁扶着他的手肘,“先生小心,快去用餐吧。”
前廳已經人去樓空,兩碗熱騰騰的湯餅,一碗裡面什麼都沒有隻剩了面湯,另一碗蔥花芫荽被挑得幹幹淨淨排開在碗沿,其中的豬肉片多得出奇。
許楓橋猜出來,盧蕤不喜歡吃有異味的東西,但又不确定,就把那些都挑了出來,沒扔出去。
“呃,師兄是把自己碗裡的豬肉都給你了吧……”封蘭桡後知後覺,“他很喜歡吃豬肉,說家禽肉沒有豬肉香,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盧蕤坐着竹席,“……用飯吧。”
裴峥帶着幾個書吏,不等盧蕤吃完,推門便入,“啊呀盧更生吃飯呢,不急不急你先吃我就是想着都整理得差不多了,讓你來看看。這個呢是我們……诶等等,這姑娘是誰?怎麼全副武裝來府衙?來人啊把她給我——”
盧蕤咽下一口湯餅,“這位是許帥的師妹,來幫我們的,你繼續說。”
師妹?不是他許楓橋真想倒反天罡?這刺史我不做了洗手與你做奴吧!
裴峥謙和地點了點頭,擡高語調,“哦——”
“府君你這兒有烤鴨嗎?好久沒吃了,有點思鄉。”封蘭桡風卷殘雲,一碗剛上來的面,吃了一口就開始提要求。
裴峥心想讓你蹭飯就不錯了,還提那麼多要求。
“哎,幽州的烤鴨是一絕啊,盧先生,我師兄的室友,尤其擅長做烤鴨!要是師兄知道我來這兒連烤鴨都吃不上——”
“老文!加一隻烤鴨!”裴峥當機立斷,變臉比翻書還快。
盧蕤抿了抿嘴,“我……也想吃。”
半晌,兩隻熱騰騰的烤鴨擺在二人面前,酥脆潤澤,還片好了,不可不謂之貼心。
裴峥心道這兩隻烤鴨算什麼?盧蕤要是真能解決晉陽燃眉之急,二百隻烤鴨他都出得起!果然,在大周這個人情遍地走的地方,有什麼還是在餐桌解決的好,人一吃飯,心煩意懶,很多細節就不在意,糊弄糊弄就同意。
“遂安呢?”盧蕤吃了兩口,忽然問。
“哦,我有個堂兄,是裴三的從叔,聽說裴三來了,請他吃飯去了,沒事,他不在我們聊——這位姑娘,你可以慢點吃的,沒人跟你搶。”
封蘭桡如餓虎撲食,“哦,習慣了,我打小吃飯就這樣。”
“你好歹是個姑娘,多少注意些,你師兄不說你嗎?”
封蘭桡:“他比我吃得還快,我要是吃慢些,就沒飯吃了。”
裴峥:……
這師兄妹是打着打着長大的吧。
盧蕤一心二用,邊吃邊看,左手将文牒依次排開,又小心不讓油花濺到,“這是糧道和倉儲的文書,另外的軍營戶籍冊子,待會兒我整理好,和許帥那邊對照一番。府君費心了,整理這些也很費功夫。”
“是啊,不過,你就樂意白白幫我?就不需要我給你什麼職務?”
盧蕤擦了擦嘴,大早上吃大魚大肉,吃不了太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府君隻要信我就好。”
“呃我想起來一個人,對,就是你父親。雖說官府文書六年一疊代,六年之後都成了廢紙用來糊窗戶,不過嘛……總有特例。我這兒有一些你父親在晉陽任職時的文書,上面蓋張又玄的印,但那字迹和文風,很明顯是你父親的。”
特例?什麼樣的文書,會成為特例保留至今?
“你父親經略晉地的能力,絕不亞于張又玄,甚至可以說,你父親是晉陽實際的府君。他的策略,上至晉陽府衙的吏治調整和考評規則,下至平頭百姓稅收賦役,他把人心看得透徹,每條都做了最壞的打算,有些到現在我還用着。按照他的考評,他本能升任長史或者司馬,但是……沒有。”
盧蕤第一反應是,張又玄在忌憚父親?可敢把權力下放,明明是極度的信任啊。
許是害怕盧蕤念及亡父心中郁結,裴峥忙打圓場,“咳,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你剛剛那句話,讓我想到了他,你身上,有很多他的影子。”
“謝謝府君誇贊,但我……實在是比不上父親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