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楓橋先是定了會兒,旋即捧腹大笑,“哎呀呀你們看顔參軍,我還什麼都沒說呢。當初要不是你天天查我早退,我也不會被更生注意到。”
顔煥心想你也知道啊,盧蕤不知道為啥每個月都給你發全勤貼補,他都看不下去了,每個月縫縫補補他還要照顧媳婦孩子,一筆筆賬從我手下過我是一點兒也不敢貪啊。
“許帥我能走了嗎?”顔煥弱弱問。
許楓橋借着酒勁,“正好大家都在,我宣布個事。那什麼,我有媳婦了。”
趙崇約、李汀鶴、武淮沙豎起耳朵,等這不着調的人說出下文。他們或多或少都有想法,要麼是個脾氣粗暴的北方娘兒們,比如侯四娘、封蘭桡那種的。
或者是什麼絕代佳人讓人看了就移不開目光的,比如……這個沒有例子,要知道幾個天天擡頭房梁低頭文書盲婚啞嫁的讀書人早就喪失了對絕代佳人的美好幻想。
夏紅蓼這時候剛好和幾個孩子從營帳裡出來,眼看衆人翹首以盼,不由得也看向許楓橋。
“這個人,你們也都認得。”
夏紅蓼心想難道是封蘭桡?剛想開口祝賀什麼青梅竹馬修成正果,一番話還沒蹦出個子兒,就被許楓橋接下來的話吓了一跳。
“就是盧更生。”
衆人石化在當場,天邊仿佛有一隻烏鴉飛過,夏紅蓼手裡的葫蘆瓢啪唧掉在地上,灑了一地的水。
不過他們也沒驚訝太久,許帥嘛,做出什麼都正常。
“今天就說到這裡,大家,散了吧。哦對,老趙,你幫姚霁青整理下花名冊,我去找定襄王。你管理州府綽綽有餘,一個神武軍那還不是手拿把掐?”
趙崇約氣笑了,“許大帥,得志便猖狂之前,不想問問現在幽州什麼個情況?”
逗弄夠了,許楓橋一扔酒囊,雙臂抱胸倚着軍旗下的木柱,“你們是逃出來的吧?這李齊光是多厲害啊,能讓趙府君逃竄得這麼快。”
趙崇約正了正衣冠,又用夏紅蓼倒來的清水洗了洗臉。混雜着皂角的水,可算是把臉上和手上的污垢都洗幹淨了,不過衣服經久未換,有一股酸臭味。
也說明趙崇約急到連換洗衣服都沒拿來。
“燕王沒有攻打幽州,他是從内攻破的。把我們這些人的家眷扣押起來,然後逼着我們投降,我也是為情勢所迫,誰也不想人到中年失了妻兒。”
“什麼時候的事?”許楓橋問。
“其實從你走後,燕王就越發過分了。霍家寨的處理,全看燕王和陸修羽的臉色,一般來說歸入軍營什麼的就夠了,誰知道燕王橫行無忌,直接把一些人手納在自己麾下。”
許楓橋皺了皺眉,“他是在準備起兵了。”
“後來不知道為什麼,陸修羽和燕王吵了一架,二人分道揚镳,我隻聽說陸修羽打算回京。而後就是造反,燕王一邊南下,一邊拉攏人力,現在手底下隻怕有三四萬了。聽說打了個清君側的旗号……要清段聞野。”
許楓橋:“他倆别是因為這個吵架的吧。”
趙崇約撚了撚胡須,“段聞野和陸修羽不是水火不容?我看不大懂。我猜,燕王将會遙控晉陽,畢竟晉陽東出井陉就能直達恒州,截斷燕王大軍攻勢。”
許楓橋颔首,“這樣說來,漠北南下就是為了牽制我們。”
他腦海裡一張地圖大緻成型了。
許楓橋作戰時,經常會在敵方的角度思考,怎麼打是最優解。現如今站在周慈儉的角度,如果想讓燕王順利,那麼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讓他——重組鐵馬霜鋒的人,離開晉陽,被漠北人牽制,然後……
燕王要怎麼遙控晉陽?
派兵攻城顯然不太實際,晉陽外有天險,内有固若金湯的城牆。
“你剛剛說,你是怎麼被抓到的來着?”許楓橋忽然問。
“一個叫周容的人,帶領手下把我們的家眷扣押起來,我們被逼無奈……”趙崇約面對自己的污點,總是長籲短歎,“沒辦法啊,我沒辦法看到……”
夏紅蓼坐在一旁,把手覆在趙崇約的手背上,另一隻胳膊籠着孩子,眼神溫柔,含着萬千情誼。
趙崇約以為許楓橋不理解,但他再懂不過了。許楓橋曾經為了盧蕤,向敵人下跪,并承認了原本怎麼也不想承認的血液。
人都有軟肋,周慈儉的手段就是利用人的軟肋,迫使這些人俯首聽命,在精神上擊潰他們。
人性的弱點,被周慈儉利用得淋漓盡緻。
許楓橋不禁攥緊拳頭,難不成,周慈儉想要在晉陽複刻幽州的這一幕?兵不血刃,就能拿下一座城……
周容,周慈儉……
“你認得那個周容麼?”
“隻知道是燕王府的記室參軍,誰成想武功也那麼高,能突破重重護衛,那刀鋒就橫我脖子邊兒了,留的血疤現在還有呢。”趙崇約指了指脖頸邊一條線那麼寬的疤。
“趕緊給醫生看看吧不然就愈合了。”許楓橋撇了撇嘴,表示這點小傷還要特意指。
趙崇約冷笑一聲,“我剛想說你跟盧更生在一起後性子變了,現在看來還是老樣子,一句話不損人就渾身難受。”
文化人勉勉強強沒把那句“狗改不了吃屎”說出來,眼前許楓橋畢竟是收留自己的大善人。
“現在已經很好了,能忍着兩句話不損。”許楓橋頗為驕傲地撓了撓後腦勺,“你說那個周容是燕王的記室參軍?我總覺得不太妙。”
如果晉陽将要重演幽州的故事,那麼……周容或許也會故技重施,對裴峥這麼做。
裴峥的軟肋是誰呢?家眷?裴顗?
許楓橋咬了咬後槽牙,這貨雖然是情敵,也鬧得很不愉快,但他不想因為這些罅隙,坐視一切不管,倒顯得自己促狹。
總之,得趕緊幫定襄王解決這漠北人。
“那什麼,老趙啊,你知道張又玄這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