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他,正在看菜單的周祈也微微擡起頭。
他記得曾經在名叫蒂爾·艾弗森的神父口中聽到過“拉維亞鎮”這個名字,不知道芬恩說的拉維亞和神父說的是不是一個。
“事故?”蘭斯問他,“什麼事故,我剛從那裡回來,怎麼沒聽到風聲?”
“啊,那可能是因為事故發生的地方距離拉維亞還有點距離,所以你才不知道。”
芬恩壓低聲音,“事故發生地是片無名山谷,山體滑坡,一座建在崖壁上的修道院在天災中被摧毀了。”
建在崖壁上的修道院?
周祈心中警鈴大作,現在他可以确定芬恩口中發生“山體滑坡”的地方正是他和帕爾瓦娜剛剛逃出來的地方。
天災?
周祈不相信會這麼巧,在他們走後修道院就竟然立刻遭到摧毀。
伊甸的人究竟做了什麼?
“當然,這還不是最糟糕的。”芬恩繼續說着,“山體滑坡驚動了藏在深山裡的野獸,它們沖入拉維亞肆意傷人。”
“這些野獸個個都有幾層樓高,身上還披着鱗甲,連火槍都傷不了它們。”
周祈聯想到在地宮那短暫的半分鐘裡聽到的嘶吼,那顯然不是正常動物能發出的聲音,高低也得是成熟體異種,還是活了上百年的那種。
伊甸别不是把地宮直接給砸開了吧……
“幾層樓高?”蘭斯發出一聲嗤笑,“芬恩,這種編出來騙小孩的話你也信。”
“你不信就算了。”
芬恩聳了聳肩,“我可是聽說,教會最後出動了輝刃衛隊才将那些怪物剿滅。”
輝刃衛隊是永晝教會下屬的軍隊,在教會的各個分部都有駐紮。但輝刃衛隊之中的士兵絕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周祈不認為他們又處理“異種”的能力,解決這件事的大概率是異調局。
說起異調局,他又想到了之前拜托昆塔寄出去的信,如果當時那封信真的能成功寄出,他現在應該早就成功和官方組織搭上線,哪還用得着再去找工作。
而那個名叫昆塔的鱗人……
信件落到了銀發主教手裡,那個少年恐怕也是兇多吉少。
他們又聊了幾句,芬恩将那些菠菜黃油混合物塗抹在牡蛎表面,等到它們滋滋冒泡才從烤架上取出,一個一個整齊放在打包盒中。
蘭斯接過他遞來的塑料袋,從錢夾裡拿出一把零碎的硬币放在桌面上。
周祈已經從菜單上看到了價格,一份黃油菠菜焗牡蛎30弗洛分,包括12隻牡蛎以及一瓶廉價的黑麥威士忌。
考慮到家裡那位未成年小朋友還不可以飲酒,周祈得到芬恩的推薦,在隔壁的攤位上買了一杯“跳跳糖漿”。
這是一種由各類漿果、砂糖和檸檬汁混合制成的水果飲料,因為甜膩的口味深受孩子們的喜愛。
跳跳糖漿售價2弗洛分一杯,周祈自己付了錢,和芬恩告别後,他們帶着香氣撲鼻的焗牡蛎回到車上。
集市距離公寓真的很近,開車連五分鐘都不需要。
下了車,周祈率先看到停在節拍門前的南瓜汽車,駕駛座的門上畫着血薔薇營地的标志。
卡爾站在車前,環抱雙臂,眉眼中俱是愠色,看到蘭斯後,他臉上的憤怒更加明顯。
他踩着地面的積水,快步走上前扯住蘭斯的衣領,旁邊的尼森察覺到什麼,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卡爾已經掄起胳膊一拳砸在蘭斯臉上。
“卡爾!不是說好隻是口頭教育嗎?”
卡爾怒視着蘭斯,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你為什麼永遠學不會聽話?”
蘭斯的側臉已經腫了起來,他用力推開卡爾,在雨中怒吼,“你有什麼資格來管我的事?我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卡爾又要上去揍他,尼森見狀急忙去攔,站在旁邊的周祈也想上去勸勸,卻被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的康妮攔下。
“這是他們的家事,我們這些外人還是少去摻和。”
康妮上下瞥了周祈一眼,吐出一口煙霧,稱贊道,“帽子不錯。”
周祈用空着的手摸了摸帽檐,又看向眼前劍拔弩張的場面,憂心道,“真的不用去勸勸嗎?”
他話說完,還沒往前走兩步,後背突然生出一種強烈又奇怪的感覺,就好像有人在某處盯着他看。
周祈本能般回過頭,公寓的二樓,203的陽台窗戶上挂着一個黑漆漆的影子,盡管輪廓模糊,他還是一眼認出這個影子屬于他現在的“妹妹”。
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什麼,周祈甚至能看到帕爾瓦娜的雙眼中折射出兩道綠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方向。
那道身影不僅極具壓迫感,甚至還有一點莫名的……幽怨?
周祈覺得自己就像在大街上看熱鬧,回頭一看發現自己家房子着火的倒黴蛋。
他再也沒有任何去多管閑事的想法,和康妮道别,順便讓對方替自己和那三位打聲招呼後,周祈着急忙慌地上樓“救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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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祈将東西都換到一隻手上,用另一隻手掏出鑰匙。
打開門的一瞬間,一陣穿堂風掠過,細雨斜着撒進陽台,剛剛還在床邊站着的女孩不見蹤影。
潮濕陰冷的氣息幾乎填滿整個空間,原本溫馨的公寓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變成了午夜兇鈴現場。
周祈以為帕爾瓦娜是不想見自己,又躲回卧室了。
他關上門,剛準備開口把女孩叫出來,後脖頸處多了一種熟悉的冰涼觸感。
尖銳、鋒利。
像是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