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食入腹後,謝茵腹中的饑痛感并未迅速消退,反倒是如同一個無底洞一般叫嚣着還想吃。
被謝家收養後,謝家父母待她若親子,從未虧待,免她再受飄零之苦。
就算是二人離世後,她再成孤兒,太華宗對待門下弟子也不差,至少豐衣足食,月例日用從不緊缺,她已許久未曾産生過這樣饑餓的感受。
一陣風卷殘雲,陳搖光卻是被謝茵迅猛的動作給驚着了。
她出身名門世家,從不知饑寒落魄,心想,這位師姐外相瞧着娴靜穩重,卻是有些别樣的不拘小節的反差感。
于是喃喃着說:“若是不夠,我再去與你添。”
說着便要起身去。
謝茵拉住了她的手臂,搖搖頭說:“不必麻煩,我已吃飽。”
陳搖光隻得“哦”了一聲以示回應。
她的性子軟,非親近之人,這點無足輕重的事,向來别人說什麼就是什麼,甚少反駁,聽從便是。
既然如此,二人一時無言。
陳搖光在心裡盤算着時間。
其實謝茵現在的模樣着實算不得好看。
本就虛弱的身體去外頭走了一圈後,反倒冒出一層細密的虛汗,令幾縷雜草一般的發絲胡亂地黏在額頭上,至于底下的唇瓣,始終蒼白無血。
用飯過後,不适感非但未減弱,反倒越發難以忍受,直至,饒是她忍耐力驚人,也瀕臨極限,忍受不住。
是那些隐而不發的、不屬于她的靈力,也跟着經脈活絡了起來,在體内橫沖直撞。
疼得青筋起,都來不及說話求助。
陳搖光見狀站起,有些許詫異,她确實是在面食中加了些藥材,但沒想到會作用得如此之快。
心中快速閃過,是她藥量用得太過了嗎?
但謝茵的痛苦之色顯露無疑,來不及細究,陳搖光垂眼說了一句:“師姐,得罪了。”
她手腕一翻,靈力在掌心運轉,伸手蓋在謝茵的顱頂上,一股柔和的力量自上而下鑽入謝茵的經脈當中,如微風牽袖一般,帶着被藥性刺激得躁動的靈力,使其往丹田處彙集。
待謝茵逐漸平靜下來後,陳搖光緩步行至謝茵背後,再将手從她頭頂上取下時,謝茵已閉目入定。
雖隔着衣裳,但謝茵的十二經絡在陳搖光的眼中,已是猶如明鏡一般清晰。
她從袖中取出針袋,鋪開展在桌面上,手上一召喚,銀針便聽話地動了起來,飄立在空中。
以靈力運針,推針入體。
遇到全然不通之處,她偶爾會停下,稍作思索。
若是謝茵有金丹,倒是可以考慮把清雲道人的這股真氣給吸收掉。
他的純陽功法極為純粹,是修道者的大補之物,與太華宗弟子修煉的功法更是相通相成,有助于精進功力。
但謝茵目前的體質太廢,承受不住其中蘊含的力量,陳搖光隻能破繭抽絲,助她将真氣引出體外。
靈力一旦出體,不用外力強行挽留,便會被天地完全吸納掉,徹底歸還于天地。
在陳搖光在專心為謝茵療傷之時,沈廣白就獨自站在主殿前的回廊之下。
搖光年紀小,心思單純,不喜說閑話。
至于醫道上,她出身于藥仙谷,自小與奇珍草藥為伍,拜師丹心峰後,不過數年,已被默認為是峰主決明子的下任傳人,讓她去照看謝茵,他能放心。
背後主殿大門緊閉,又有鎖靈陣隔絕,殿内絲毫的異動都傳不到外邊來。
他一手指尖摩擦着一枚紅玉,垂目沉思不語,他是第一個找到謝謠息和謝茵的人,也是将她們帶回來的人。
清雲道人叫他守在此處,除開一句暫時不要讓旁人去見謝謠息,還說了些其他話。
那時,隻他二人。
須發皆白的長者,同他一個小輩一起在這崖邊看茫茫雪色,晨間山靜,目極千裡,可觀見人間燈火。
廣袖卷風,腰背挺直,清雲道人說:“廣白,她們醒來後,帶人來正心殿見我,屆時請你師父,還有江宗主與唐谷主同往。”
“弟子記下了。”
随後,清雲道人笑了笑,再道:“此後,我要閉關一段時日,宗中事務便拜托你照看了。”
沈廣白站于清雲道人身後幾步,他三歲入門,自小聰慧,頗有主見,入門幾十載,從不叫人額外操心。
他拜醫修決明子為師入道,卻以劍修聞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