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你走了嗎？”說話的時候，程深用指尖輕輕敲擊着面前的欄杆，一下一聲，就像是在敲塗聞内心最深處那顆瀕臨破碎的心髒。

“做出這種事情前，就沒有考慮過後果？”程深問。

聽着耳邊低沉又富有磁性的聲音，塗聞不自覺的抖了抖身子，十分老實的點頭：“考慮過。”

程深似乎沒想到他會這樣回話，于是挑眉：“說說看。”

塗聞舔了一下幹澀的嘴唇說：“你不要我了，把我趕出去，我回去重新找住處，或者你生氣把我打一頓，然後再丢出去，然後我再重新找住處......”

話裡之間，都清楚的透露着一個意思：總之，我沒想過留下。

話還沒說完，塗聞突然聽到耳邊一陣低低的笑聲，那是一陣十分好聽的笑聲，性感又浪蕩。他擡頭看，才發現笑聲來自程深。

程深似乎是被氣笑的，他俯身伸手輕輕拍了拍塗聞的臉，不明意味的勾起唇角笑着問：“打一頓？”

“嗯。”塗聞乖巧點頭。

“再把你丢出去？”程深笑眯眯的繼續問。

“嗯。”塗聞繼續乖巧點頭。

程深見他這樣，最終無奈的歎了口氣：“我在你心裡就是這樣？”

“嗯。”塗聞依舊點着頭。

“嗯？”程深微眯着眼睛，尾音拉長，他直起身，向面前的人走去，随着距離的縮近，塗聞感覺到了一股暗暗的壓迫感席卷而來。

他像是突然回過了神，拼命搖頭：“不...不是。”

程深見他這樣沒忍住勾起唇角，又笑了一聲，随即認命般的歎了口氣，他重新看向面前的江面，随口說了句：“回家把衣服脫下來，我給你重新訂一套。”

“不用。”塗聞意外的敢反駁他說的話。

“不用重新定，這套就可以了，回去洗一下還可以穿，沒必要浪費。”塗聞堅定的看着程深，似乎在這件事情上，他不會做出妥協與退讓。

程深瞥了他一眼，戲谑的說：“現在膽子倒是挺大。”

塗聞沒說話了。

氣氛回到兩人最初的沉默，大概過了兩分鐘，塗聞感覺身上有些冷，即使已經披着程深的外套，卻依舊感覺一絲寒風鑽進了自己的衣服裡，帶來些許寒意。

再看看程深，現在也隻是穿着單薄的黑色高領毛衣，看起來不怎麼厚，風迎面吹過來的時候，還能看到細微的擺動，但程深卻沒有任何覺得冷的意思。

塗聞剛想把自己身上的大衣拿下重新披到程深身上，就聽到程深的聲音随着風從頭頂傳來。

“你現在是單身吧。”這次不是疑問，而是陳述。程深沒有看他，他将神情淹沒在夜色中，黑若點墨的雙眸直直的注視着面前幽暗的江面，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嗯。”塗聞拿起外套的手頓在空中，默默應答。

程深偏過頭，看向他：

“那我可以追你了嗎？”

“什麼......”一瞬間，塗聞以為自己聽錯了，又或者是因為真的太冷所以凍出幻覺了，他神情有些恍惚的看着程深，不可置信的又重複了一遍：“你說什麼？”

“我想追你。”程深好脾氣的又回答了一遍，“可以嗎？”

此時，一陣微風吹過，路邊的樹葉發出簌簌的聲音，江面翻滾，暗昭着某人同樣不平靜的内心。不知道是不是到了特定的時間點，對面最高的樓層突然開始閃起白光，掃射着江面。

塗聞感覺有些刺眼，便低着頭往程深的方向走。

他從未想過，程深會再次說出這句話。

第一次是在高中，而第二次是在六年後的現在，隻不過一直以來沒有變的是，兩次都是程深先開的口。

塗聞沉默片刻，心想着，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再躲避也沒有任何意義了，于是他暗自下定決心，上前抱住了程深。

答應的話一時說不出口，他偏過頭，側臉貼着程深熾熱的胸膛，小聲問了句：“你冷不冷？”

程深聽後，笑了，他伸手抱住塗聞有些發抖的身體，哄小孩似的拍了拍他的背，直到抖動的肩膀漸漸平複下來，他才停手。他知道懷裡的人臉皮薄，他也知道，他這是同意了。

回去的時候，台上人漸漸多了起來，大多都是飯後過來吹風散步的，塗聞見有人上來，便不好意思的推了推程深。

程深本不打算這樣輕易放過他，直到他把臉埋在自己的毛衣裡，悶悶的喊了幾聲他的名字，他才笑着拿着塗聞身上披着的外套，把他整個人裹在外套裡，俯身在他臉邊親了一口，才肯放人走。

回到車上的時候，街道上的人已經很多了，就連路上的車也密集起來，在等待道路信号燈的時候，塗聞才恍然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麼，于是他冷不丁的問了句：“所以，你現在要重新追我？”

程深低低的“嗯”了一句：“想反悔？”

“沒有。”塗聞說：“我隻是覺得，這一切像做夢一樣。”

正好轉為綠燈，程深踩下油門的同時問：“為什麼這麼說。”

塗聞沒有立即回答，而是低垂着眸想了想，似乎在很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他想了很久，久到程深都快忘記這件事的時候，他突然伸出手，把手附在程深放在換擋杆的手上，前後輕輕摩挲了一下，接着虔誠般的說：

“因為你太好了。”

好到讓我覺得虛幻，好到讓我覺得仿佛風一吹，就會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