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着趕了三天的車,車夫先受不住了,好說歹說才讓慕玄臨同意在金城留宿一夜,明日再趕路。
在街旁選了家客棧,一走進去,慕玄臨一行人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這客棧裡看似一切正常,但慕玄臨一進門,便隐隐探知到一絲不尋常的氣息,那氣息藏在暗處,不仔細感知,根本注意不到分毫。
他面上不露聲色,邁步往裡走着,暗中卻已有所察覺,放出氣海探查四周。
這裡有妖!
誰知那妖似乎反應極快,立刻便感知到自己的暴露,極快地移動起來。
他猛地朝妖氣所在的方向看去,可看遍了整間客棧,哪裡還有半點影子。
慕玄臨收回視線。他倒不擔心暴露自己,他以神識探知對方,對方是無法辨認這神識的源頭的。
不過既知這附近有妖,之後行事,便要小心了。
客棧掌櫃是個貌美婦人,衣着鮮亮,舉手投足間頗有些風韻姿态。她眼見剛來的最出挑的那位客官實在英俊,心中不免悸動,又見他一旁跟着個靈動甜美的女子,以為這兩人該是一對,便又有些失望。
可轉眼,她又看到那英俊男人懷中還抱着個人。
那看上去是個男人,臉埋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段側頸,皮膚蒼白得幾乎透明,讓人覺着隻要一碰着他,他便會碎了。
這人看上去怎麼都不成了,也不知那高大男人為何要一直将他抱着。
一串複雜關系,看得掌櫃雲裡霧裡,也顧不得悸動了,趕忙換上一張笑臉迎接客人。
“哎喲,客官要住店啊!您要住幾間房?我們這兒屋子大,又敞亮,晚上要是想洗個熱水澡,我們啊還能......”
她還沒說完,那男人便開口了。
“要三間,明早走。”
掌櫃被打斷,看這人臉色冷淡,後頭那女子和車夫也是一副我們做不了主的模樣,便不再多說,隻讓一旁的店小二在冊子上登記。
她一邊跟小二吩咐着,一邊忍不住好奇,偷偷擡眼去看那個被抱在懷裡的人。
高挑男人似乎察覺了她的目光,将懷中人攏了攏,臉色冷下來。掌櫃不經意與他視線對上,一下便驚得後背發涼。
那個......是殺意吧。
于是本來花枝招展能言善辯的一個掌櫃,被這一下駭得大氣都不敢喘。
可她的确還有事要問,實在沒辦法,隻好硬着頭皮開口。
“客官,這,這最近城裡巡查得嚴,住店客人須得登記名字,您看我們也實在是沒辦法,所以......敢問客官尊名?”
慕玄臨收回視線,沉默了片刻。
“慕青。”
那邊掌櫃趕緊讓小二記下,便不敢再開口。慕玄臨付了賬,徑自往樓上走去。
掌櫃不敢怠慢,給他們開了最好的幾間房。慕玄臨抱着人走進去,屋子的确挺大,器用物件也齊全精美。
他走到挂着帷幔的床邊,将青栩輕輕放在其上。
他握起男人的手,一下下捏着他的掌心。這手掌骨骼分明,有力而厚實,可溫度卻是冰冷的,怎麼捂都捂不熱。
慕玄臨暗暗歎氣。盯着人出了半晌的神,然後褪去外袍,躺在青栩旁邊。
幾日來他心中那根弦一直緊繃着,現下已是十分疲憊,竟沒多久便迷迷糊糊地入了睡。
半夢半醒中,慕玄臨感到一縷微風從臉頰吹過。他驟然睜眼,餘光瞥見一角暗紅色的影子。
他極快地出手,在那抹影子溜走之前,将之牢牢抓在了手中。
這正是方才剛進客棧時遇到的那隻妖,現在化作了一束流光,被禁锢在他手中動彈不得。
而這隻妖方才的目标,竟是青栩。
差一點,隻差一點,青栩就要被這妖物所傷。
慕玄臨将手死死收緊。他看着那妖,像在看什麼将死之物。
忽然,那束光影中,傳出幾聲細微的痛呼。
那分明是一個幼童的聲音。
慕玄臨皺眉,盯着手中,想看看這妖到底是個什麼原形。
那光的邊緣開始凝成形狀,漸漸從裡面伸出了兩隻胳膊,開始使勁扒拉着慕玄臨的手指。
慕玄臨借勢松手,那光束便迅速凝聚起來,最終化成了一個人的形狀。
這是一隻幼小的羽族孩子!
羽族是妖族中的一支,原身多為飛禽,在妖族中算是上等族群。
眼前這小家夥已化作人形,但可能因為修為太低,連羽毛都藏不幹淨,幾簇暗紅色的翎羽突兀地挂在肩頭,看起來很是滑稽。
這羽族小孩站在慕玄臨面前,整個人才到慕玄臨的腰那麼高。他擡起頭,一雙眼睛又大又無辜,看向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
慕玄臨一伸手,就将這小東西提了起來。
才被放開,就又讓人拎了起來,似乎是感受到慕玄臨身上比自己強了不知多少倍的威壓,這隻小羽族被吓得一抖,眼裡卻仍透着壓制不住的好奇。
“你是魔族嗎?”
慕玄臨手一抖,差點将他甩飛出去。
人界他并非第一次來了。
但這一次,他行事無不是萬分小心。他們幾個逃出星夜谷的事,用慕玄臨的障眼法能瞞蕭景一時,但絕非長久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