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剛才搬運競品的侍者之一。
此刻這位侍者橫倒在台上,兩邊額角處各一個鮮紅的血洞,像是被什麼東西貫穿了頭顱。猩紅夾雜着乳白的液體從那血洞中流出,淌到他身下的地毯之上。
寶閣中再次嘩然,甚至比之前更加嘈亂。
“死,死人了!”
方修遠揪着羽族妖的手霎時脫了力,接着便發現,他的腿已經軟得不成樣子。
是誰殺了這個人?
為何他沒有聽到一絲響動......
他蓦地跌倒在地,驚慌地四下亂看,想找出那殺人于無聲的所在。可他每轉一次視線,都覺得那東西仿佛就在身後。
忽得,他感到耳邊一陣清涼拂過,餘光仿佛捕捉到一抹白色的影子。
方華寶閣四下嚴密,怎麼會有風......
“誰——誰!”
他還未及轉頭,隻覺得額角一陣劇痛,立刻便失去了意識。
慕玄臨站在原處,靜靜望着下方的一切。
方修遠,外加幾名擡過競品的侍者,都無一幸免。
寶閣中已是一片慌亂與狼藉。沒有修為的人族唯恐遭難,紛紛四下逃竄,有些已經撞開寶閣的大門,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到底是誰?
其實慕玄臨已經看見那東西了。
那抹白影,與曾經他見過的,阿炎化作的那道光束十分相似。
但他并不想管。
顯然,那東西的目标不是他們。倒是頂層那位剛與方修遠做了交易的買家,該擔心擔心自己的安危了。
不過,不關心,不代表他不采取行動。恰恰相反,此時對慕玄臨來說,正是絕佳的時機。
他湊近青栩耳邊。
“阿栩,帶他們出去。”
青栩聞言,擡眼看向他,身體卻是一動不動。
慕玄臨知道他這是在無聲地拒絕。
他歎了口氣,接着說:“時間緊迫,太多人會是累贅。但現在,隻有你能護他們周全。”
青栩眼神暗了又明,似乎聽進去了。他垂下眸子,點點頭。
慕玄臨擡手,摸了摸青栩額邊的發絲。
他在四周的紛亂聲中,将嘴唇輕輕貼在了人光潔的額頭上。
青栩的眼睛睜大了。
慕玄臨輕快地笑了笑,将他推向另外三人身邊:“城外等我。”
而後身形一閃,混入了推擠的人群中。
方才青栩所說,與競拍台相連的通道,此時就在慕玄臨眼前。
不過那競拍台太顯眼,所以他換了條路,繞到側面,發現了一個狹窄的門口。這裡原本應是為侍者進出所準備的通道。
那通道很暗,也很狹長。他努力将自己的氣息放到最低。每到這種時候,他便會懷念起自己從前充盈的魔功修為來。
若是放在以前,對這樣的小場面,他連保護周身的幻影結界都不需要開。
而現在,他修為低到甚至開不出幻影結界。
他心中歎着,壓着聲響向那通道的另一邊走去。
那一側都有什麼,尚且未知。不過他心裡清楚,方華寶閣再大,也是一棟地處城鎮中心的樓閣。所以這通道是不會長到哪裡去的。
果然,不出幾步,慕玄臨眼前愈發明亮起來。
前面是個房梁低矮的屋室。
當他終于踏入了那屋室,一眼便找到了他的目的所在。
那柄長劍被置于牆上,劍身淌過夜色般的暗流,叫人移不開視線。
他一步步走過去,試探着伸出手,向那镌刻着暗紋的劍柄靠近。
這是父親的神兵。
可父親的神兵,會聽命于他嗎?
他緩緩地,握住了劍柄。
那一刻,那種久違的、被澎湃力量所充斥的感覺瞬時流過全身。
這才是他本該擁有的力量。
夜山海也不再安靜,劍身逐漸開始微弱地散發出星辰般的光芒。
慕玄臨将那隻手越握越緊。
忽然,他感到周身劇痛起來。
那劇痛猛地攻入腦髓,他一時支撐不住,彎下了腰。
怎麼回事?
難道因為他不是父親,夜山海不認他麼?
他顫抖着将手挪開,疼痛終于如失了勢的潮水,漸漸退去。
為何每次與夜山海接觸,他都會遭到如此強烈的侵蝕?
他一時理不清頭緒,可他管不了這麼多了。
夜山海,他一定要帶走。
“慕玄臨。”
他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擡起頭,看到一個人。
左承站在那漆黑的通道口,正冷冷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