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玄臨不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處,隻覺得頭痛欲裂。
他強忍着那股疼痛,竭力睜開雙眼。
眼前的情形讓他瞳孔驟縮。
他的頭頂,竟懸着一把劍。當他擡起頭時,那劍刃的頂端,便幾乎要戳到他的鼻尖上。
這把劍,分明就是夜山海。
慕玄臨皺起眉。夜山海明明已被自己拿到了,難道是又落入了别人手中?
他呼吸有些急促,一點一點将視線偏過去。
在夜山海的後面,他看到了一張帶着怒氣的臉。
是父親的臉。
難不成,這又是記憶?
可若自己真的曾被父親用夜山海抵在了頭頂,那得是多深刻的記憶,他自己現在又怎麼會毫無印象?
他看着父親。
慕廷風面上神情複雜,顯然是正因什麼事而出奇地憤怒。
那勃發的憤怒中,似乎還帶着些失望的神色,叫慕玄臨沒由來地有些緊張。
他看到父親嘴唇開合,而後斷斷續續的、夾雜着怒氣的喝聲隐約傳入了他的耳朵裡。
“......未來......尊主,竟敢在後山......私會......”
父親幾句話說完,慕玄臨到底也沒聽清幾個字,但他似乎已經抓住了這話中的關鍵。
父親似乎是說,他在後山與人私會。
後山麼?
慕玄臨不由自主地,便想起他曾在青栩的記憶之墟中,看到的那段自己已是毫無印象的往事。
父親還在說着什麼,他總也聽不清,直到最後,卻隻聽到了一道擲地有聲的宣判。
“記憶,封存。”
慕玄臨睜大了雙眼。
他認得這口訣,這是塵封咒!
塵封咒,顧名思義,可以封鎖被施咒之人的某段特定記憶。而這段被封存的記憶,從那以後,便再不會有重見光明的機會。
原來,這便是為什麼,他無論如何也憶不起在後山與青栩相識相知的分毫片段。
那些記憶早已被父親用塵封之咒,封鎖在了他腦海的最深處,此後再也找不出來了。
......
可父親與自己的這段往事,自己又為何能夠看到?
慕玄臨又憶起,快到方華寶閣時,自己以氣海探物,意外觸碰到一個極強的所在,而陷入的那個地方。
在那裡,他同樣看到了父親,也同樣看到了夜山海。
每次,都有夜山海......
肩上傳來被人拍打的觸感,他有些煩躁地皺眉。那人見他不願醒,馬上又換了個方式。
于是他感覺身體被人用力地搖晃起來。
“别睡了,醒一醒,醒一醒!”
他終于睜開眼,江易之放大的臉正怼在他面前。
慕玄臨眯起雙眼,不悅地看着他。
江易之見他睜眼,馬上将腦袋縮了回去,假模假樣地長舒一口氣,又抹了一把額頭上壓根就不存在的汗。
“可算醒了!你若是再不醒,青栩那家夥能把我煩死!”
慕玄臨皺眉:“阿栩呢?”
“尊上。”
青栩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慕玄臨轉頭,那人正坐在江易之身旁,神色平靜,一雙漆黑的眼睛卻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
慕玄臨知道,他這是在擔心自己。
慕玄臨反問江易之:“阿栩?煩你?”
江易之道:“是啊,不信你問他!這家夥每過半刻便要來問我一次,問你到底受了什麼傷。我都說了你沒事,隻是受了點刺激一時陷入夢境,隔會兒便會醒了。結果倒好,我怎麼說他都不信。”
說完他轉頭,對着青栩道:“你看,這不是醒了?”
慕玄臨有些好笑地看向青栩,後者眨着眼睛不說話,一臉無辜。
當然,隻是慕玄臨眼中的無辜。事實上,那張臉上根本什麼表情都沒有。
慕玄臨坐起來,試探着活動周身,身上的确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看來江易之的判斷沒錯。
他又看了看四周,這個地方他不認識。
這是個草堂,屋頂上蓋的盡是茅草,松松垮垮,看起來一入夜便會漏風。
地上也到處都是茅草堆,其他的,别說床榻了,就連桌案、椅凳,也是通通沒有。
倒是那夜山海,還有那隻從左承手中撿來的鐵索和飛爪,被一一擺在他旁邊。兩把精緻的兵刃被擱在張随處可見的破席子上,顯得與這寒碜的環境格格不入。
“怎麼來了這個地方?令儀和那小子呢?”
江易之向門外偏偏頭,又朝他身下指指:“看見這些草堆了嗎,都是那小家夥弄來的。”
慕玄臨低頭一看,自己竟也躺在一堆幹茅草上。幸而他與茅草之間隔着一層柔軟的物什,才不至于被紮得難受。他仔細一看,那層東西,是之前他給青栩披着的的那件狐裘。
狐裘配茅草,阿栩還真是......不拘小節啊。
“青栩帶着我們從那寶閣出來,就見從那裡面出來的人正到處亂跑,把整座城攪得一團亂。客棧都住不得了,青栩知道你可能有危險,又急着回去,就暫時找了這麼個地方,先湊合一下。”